他没怎么跟童宴说过对不起,连稍微直白点的道歉也好像没有过,这时候说出来了,最不自在的是童宴。
“没有……不是,其实我也做错了……”童宴抓住了童杨搭在车窗上的那只手,泪眼汪汪的,“哥……”
童杨捏了把他的脸:“第二回了,还是没吃成火锅,下次来。”
说着他又看看表,犹豫道:“这会儿七点,要不……”
像是没听见他咕哝,卓向铭突然三两下挂了档,说:“不早了,我们先走,童杨你路上慢点儿。”
童杨呐呐应了声,刚把手拿开,卓向铭车就倒出去拐弯走了,一下都不带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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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宴手里攥了一把钱,跟卡一起收到了钱包里,卓向铭顺手拿了个香蕉奶给他,童宴说:“谢谢。”
卓向铭嗯了声,过了会儿,童宴又说:“谢谢哥哥。”
这回卓向铭明白了他谢的是什么,笑道:“不用谢。”
童宴苦恼道:“我太坏了。”
卓向铭道:“为什么这么说”
童宴道:“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去体谅童杨呢如果我肯像你那样主动告诉他我的事,今晚就不会吵架了。他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的,我却跟他吵架。”
卓向铭想了想,说:“你可能想错了。你以为我刚才那样,是因为知晓并且认同童杨的理由吗”
童宴转头看他:“不是吗当时我没给他机会说这些,直接发了脾气。我问他为什么不关心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后来就说要回去了。”
握着喝了几口的香蕉奶,童宴看上去非常后悔,也很自责,又一次地说:“如果我能像你那样,就不会吵架了。”
“因为你当时看上去很难过。”卓向铭道,“是因为我知道,如果让你那个状态直接跟我回去的话,可能今晚都没法好睡,可能接下来见不到童杨的几天里,你都会一直、反反复复地去想这件事,而这个问题不去面对解决的话,可能你还会偷偷地哭,不止一次。”
“首先你会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明显你没办法不把它当成一回事,接着你会开始怀疑自己,当时是否太过分是不是对童杨太咄咄逼人然后你开始自责,但这时候对方不在眼前,你也没法道歉。”
遇上一个红灯,卓向铭侧身帮童宴系好刚才忘了的安全带,边说:“从认定对方过分到怀疑自己过分,这是个非常复杂难受的过程。”他看着童宴的眼睛:“我不想让你那么难受。”
童宴也看着卓向铭――他们挨得那么近,他没法不看着他,卓向铭的眼神很温柔,让童宴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非常值得被人珍惜的宝贝一样:“我让你去跟他说再见、给他递话,都不是因为我认同他――我不能理解他,想听实话吗你哭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他在那边凶你,我脑子里只想着揍他一顿。可我“帮着你”一起声讨童杨,我们“赢了”这场争吵,都并不会真的让你高兴。你们的问题总要解决,我不想让你难受。”
听到“揍他一顿”,童宴愣了愣,他看看卓向铭,发现他脸上表情还是那样,正直且严肃―― 童宴不愿意让谁揍一下童杨,但卓向铭说出这种话来,确实非常反常,让人想笑。
红灯过了,卓向铭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敲了下童宴的手腕,示意他继续喝那个奶:“吃饭还要好一会儿。”
“等你越长越大,你会发现,无论什么矛盾都总会消失的,不管你是选择在当下面对,还是任由时间磨平,它都总会消失的。但世上没有捷径可走,如果你把这个活儿交给时间,它在替你解决的同时,同样会回馈痛苦给你。”
童宴问:“所以,不管什么问题,我都要立刻面对吗”
卓向铭说:“当你觉得痛苦的时候。童童,别让这些事情太折磨自己。”
想了想,童宴说:“但还是我不对,我确实没给他解释的时间。”
卓向铭道:“为什么是你不对刚才是我告诉童杨了,但是你自己也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没有因为你想让他问你,对不对”
顿了顿,卓向铭说:“很多事情明明自己可以开口,但就是觉得,如果对方先问了,意义就不一样了,对吗”
童宴红着眼眶点头:“有时候我觉得困惑,认为自己没错,可是又好像是错了……因为我没有哥哥想得那么清楚,我不会讲这些道理。”
卓向铭轻道:“因为你是第一次长大,你没有经验。这就是长辈的责任,让小孩在长大的过程中少受折磨。”
第一次长大,童宴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卓向铭真的很厉害,他能讲出许多道理,什么时候都能让童宴站在有理的一边。
他不光能让童宴有理,他还能让童宴在免受折磨的同时有理。
现在童杨跟他道了歉,而他也不再难受了。童宴又想:卓向铭真的很厉害。他是一个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他是独身主义
这问题突如其来,简直算是乱入,但童宴就是反复地开始思考:为什么他是独身主义
车停了,并不是卓向铭家。
他靠过来帮童宴解开安全带,笑眯眯道:“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