藜麦虽然是奶奶捡回来的,但是他跟着路蕴从小一块玩儿,也算是路蕴妈妈看着长大的。
她看着藜麦从个牙牙学语的小不点儿,长成现在这般精神漂亮的模样,成绩好,又聪明体贴。
每次看着心里就觉得十分欣慰又欢喜,也就跟看着自己儿子成年差不多了。
这次藜麦过生日,她更是使出了浑身本事,做了满桌子的菜,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还专门给他下了碗鸡汤面,雪白漂亮的面条上飘着青翠的菜叶,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路蕴把面条给他端到面前,放下,“麦子你快先许个愿,然后趁热吃,我妈说了,吃了她做的这碗面条呀,往后一年都会跟着面条一样顺顺溜溜。
半点磕磕碰碰都没有,也不会遇到难事儿,哪怕遇到了,也会很快就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藜麦心下感动,他从小没父母照顾,跟着奶奶生活,每次过生日他奶奶就会给他煮碗面条吃。
后来他奶奶不在了,也就没有了。
上辈子他跟路蕴因为秦封的事儿闹翻,他过生日的时候还没和好,自然没到路家来,为着这事儿路蕴妈妈后来还常念叨他。
看着面前的面条,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微红了眼眶,“好。”
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对着面条许了愿,拿着筷子在三人的注视下把一小碗面条吃的干干净净,连汤也没剩下,“真好吃。”
路蕴欢快的笑着,“那可不,这还是我揉的面团,千锤百炼,费了我老大的劲儿呢,可不好吃有劲道嘛。”
他妈在旁边看着,撩着围裙擦了下眼角,顺手拍了他一巴掌,“别贫嘴了,赶紧吃饭。”
一边又招呼秦封坐下吃菜,因着高兴,还把自己装米酒的小罐抱出来,给他们跟前都倒了一小碗,“麦子,你放我这儿的酒都买完了,今儿是喝不成啦。
你也尝尝我酿的米酒,比不上你酿的效果好,不过味道还算不错。”
这顿饭整整吃了2个多小时,饭后藜麦帮着她把桌子收拾好,跟她说要回家里去看看。
路蕴妈妈知道他这好不容易回来趟,又是生日上,肯定得回去给藜奶奶上柱香,也不拦着他,只拉着他叮嘱让他晚上早点过来吃饭。
路蕴不爱自己待着,再加上他还先想要溜出去见沈萃把准备好的礼物给送过去呢,又不敢让他妈知道他早恋,干脆蹭着跟藜麦和秦封一块儿出门。
路蕴妈妈还不知道秦封家就在县里呢,以为他是跟着两人过来玩儿,出门的时候还唠叨路蕴,让他带人到处逛逛走走,要把人招待好。
路蕴当着他妈也不敢反驳,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了,等出门的时候他妈还在旁边看着呢,只得三人一块上了秦封的车。
等转过街角的弯,看不到他妈影子了,才敢跟藜麦说话,“麦子,封哥,你们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吧。
我去找萃萃玩儿,把东西给她送过去,再去你家。”
秦封知道他这车一停,藜麦肯定是要跟着路蕴下车的,哪里肯干,侧头看了眼藜麦,见他心情很好,略微想了下,“我送你过去吧,怎么走”
路蕴稍微愣了下,“哎,不用不用,我直接搭公交车就行,也不远。”
秦封转回头看着路面,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不远就更懒得折腾了,我直接送你过去吧,说吧,往哪走。”
路蕴求救的看着藜麦,“麦子……”
藜麦有些不放心他单独去见沈萃,想去看看这小姑娘对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再加上秦封当年还跟这姑娘有些牵扯。
不如大家都过去见见。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着。他就不信等真见了人,秦封还能厚着脸皮要赖着他!
想想便也点头,“走吧。”
路蕴,“……”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麦子在想些什么了!
沈萃家离路蕴家确实不远,主要也是因为县城规模就不太大,很快就到了沈萃家楼下。
路蕴拎着装了笛子的礼盒跳下车,冲他们挥挥手,“那我先去啦,麦子你们先回去,等下我再去你家找你玩儿。”
说着去旁边小卖部给沈萃打电话让她下楼。
藜麦坐在车里,看着沈萃从二楼下来,她属于那种长相清秀,最多能称得上耐看,但不是特别惊艳的女孩子。
不过皮肤白,很会打扮搭配衣服。而且性格温柔,说话的时候总是细声细气,温言细语的。
比起学校里其他只会常年扎着马尾,头发毛毛躁躁,要不穿着校服,要不就是牛仔裤宽大t恤套着,连裙子都不怎么会穿。
性子大大咧咧根本都不懂得凸显自己优点,甚至刚从初中跟男生们打着架升入高中,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到自己跟男生什么区别的其他女生。
就会显得格外出众显眼。
要真论长相,藜麦之前的班长关晚清五官和脸部轮廓都比她精致漂亮得多。
至于气质这东西,说实在的,她再温柔大方,也还真是比不上五中那些从小钢琴学着,芭蕾跳着的小姑娘。
仪态气质都差得远。
也不知道路蕴到底看上了她哪点。
也不知道,秦封当年又是看上了她哪里。
藜麦闪电雷鸣般的察觉到自己脑子里面这个令人惊讶的念头,他略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
忍不住在心里哀叹道,我到底再想什么啊。他不应该会有这种疑问,也不该对秦封的事儿再上心的。
早在他们离婚那年,他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再不想听到秦封的半点消息,再也不理会关于秦封的任何事情。
这点不管是在他们离婚后,还是在这辈子,他一直做得很好。
——今天却差点在这里破了功!
藜麦用力的摇摇头,看着沈萃靠着自家墙壁,小声跟路蕴说着些什么。
忽而轻轻笑着,唇角的笑容慢慢泛开,笑颜如花,娇俏可人。
看在藜麦眼中却是只觉得有些刺眼得很。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会在脑子里冷漠的想着。
是不是当时,她也是用这般鲜活娇俏的样子,出现在秦封面前。
是不是,他们也会,笑得这般开心快活。
身体里某处看似已经痊愈的伤口就那么被毫不留情的撕裂开来,鲜红的血混杂着腥臭无比的脓液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
侵袭污染了全身,感染着伤口。
擦不掉,也洗不净,也再无药可医。
“呵。”
藜麦突兀的冷笑着,把目光从远处的沈萃身上收回来,垂着头盯着自己手上绑着的绷带,轻声呢喃着,“我估计也快疯了吧。”
他声音很小很低,原以为只有自己听得到,哪知下一秒,就有人在他旁边低声说了句,“你不会。”
藜麦猛地抬起头,表情狠厉的盯着秦封,“秦封,你就非得这样,非得这样,逼得我一步步退让,非得逼得我这般仓皇无措,你就高兴了是吧。
现在好了,该你得意了,你厉害,我承认你厉害了,我不是你对手,我甘拜下风,你能放我吗!
我就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你就放过我,就不能别再缠着我吗!”
秦封摇摇头,“你错了,麦子。”
他表情平静自然,眼神里透着苦味,伸手按压这自己胸口位置,沉默又执拗的看着藜麦,“你所有的难受、慌张、不安,你所有遭遇的痛苦,都会成倍的扎到我这里。
它们就如同搅在一起的、开了锋的刀刃,不停地在这里搅动着,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块地方被他们搅成肉渣、碎末。
我也疼,麦子,倒是我得忍着,因为这都是我的错,我做错了事,这些都是惩罚,所以我得承担。
我不怕疼,可是麦子,我这辈子……我这辈子,只有看到你开心,快乐,幸福的活着,我才可能会高兴。
才可能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安心,你能明白吗我看着你难受,我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不移,藜麦咬紧了牙,执拗的跟他对视着,两人互不认输,谁也不肯想让半步。
就那么僵持着好久,最终还是藜麦败下阵来,他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轻声问道,“是吗”
他抬头看着秦封,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沈萃就在外面,你不去出去见见吗”
秦封听着这话就不对,皱起浓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去见她,我跟她又不认识。”
藜麦嗤笑着,笑容里满是讽刺,“她不是你的心肝宝贝白月光么,现在你跟我面前装不认识她,你觉得有意思吗”
秦封愣了。
完完全全的愣在当场,彻底的变成了一坐石像。
脑子里某些念头化作具象不断的翻腾闪现这,可他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呆若木鸡的看着藜麦满脸嘲讽。
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他才僵硬的动了动自己脖颈,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困难的蠕动着喉咙,“你觉得,我喜欢他”
他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荒谬又最魔幻的笑话,可这笑话又并不好笑,反而沉重到能直接压碎他的脊梁,“我就说,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些事情恨毒了我。
原来在你心里,你那般恨我,甚至最后连见都不肯再见我一面,是因为你以为我变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