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和以接触的多了, 长安对战神溧阳王的那点敬畏之心早就消失不见。想着郡主府,周和以素来跟自家一样来去自如, 便没特意去招呼他。且伤害陆承礼的贼人既然抓到了,交给周和以处理比交给京兆尹处理更放心,长安索性便任他去处理。
周和以处理确实比京兆尹靠谱得多,不仅靠谱, 他下手也比京兆尹重得多。
三个贼人竖着进溧阳王府,横着出去。不过这些事儿就不必长安知道, 长安只需知伤害陆承礼的背后之人周和以也已处理了, 报仇了, 便已然足够。
这些事不必长安操心,她只需照看承礼就好。
陆承礼是在三日后的半夜醒来的。清醒之时,四下里寂静无声。除了墙角烛火在微微摇曳, 就只剩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缩在墙角,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趴了几日没换过姿势, 他此时只觉得浑身僵硬得像石头, 动一下便咔咔作响。
陆承礼睁开了眼睛, 眸光清淡且冷静, 再没了往日天真与清澈。
这是哪儿
全然陌生的家具摆设,没有药枕的陌生床榻,屋里弥漫着陌生莲香这一切, 都不是他熟悉的模样。这里并非他的府邸。陆承礼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方一动,便一阵刺痛。后脑勺发凉的感觉, 让他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承礼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手触碰到的是厚实的绷带。他脸刷地一下就白了,顺着绷带的边缘往旁边摸。
没了,真的没了,秃了。谁干的谁敢在当朝首辅的脑袋上动土
陆先生骄傲了大半辈子,从一个县乡的寒门子弟到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大盛史上最年轻首辅,他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陆承礼几乎是跳下来,跌跌撞撞地满屋子找可以照镜子的东西。然而整间屋子,没有一面镜子
虽然不愿相信,但他其实已经猜到现实。后脑勺必然是有重伤,所以才替发。但相貌看得比什么都重的首辅大人,无法接受后脑勺都没头发这件事。
叮叮当当的动静,可算是惊动了墙角的小枫。
小丫头虽然伺候陆承礼,但心却在长安那。霍地一下睁开眼,她爬起来就往屋外冲。郡主说了,若公子醒来,不论何时,都务必知会与她。
小枫倒腾着两条腿,不用灯笼指路,眨眼就来到长安的屋门前。
长安的屋夜里是不明灯的。往日会留一盏灯起夜,自从周和以在长安脚踏上安家后,夜里留灯的习惯就改了。这厮为了能安眠酣睡,只要他来,屋里所有烛火都是灭的。小枫缩着脖子立在廊下,蹙着眉头看漆黑一片的屋,不太敢上前敲门。
深更半夜的,郡主必定都睡沉了
但是,郡主早有交代,公子若是醒来,务必立即知会她。小枫揣着手在门前打转,转了几圈了还是不敢敲门。想想再有两个时辰天也亮了,不如回去等等再来
这般一想,小枫又蹬蹬地跑回去。
陆承礼冷眼瞥着小丫头跟个老鼠似的窜来窜去,一声不吭地又躺回床榻之上。
经过这一会儿查验,他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虽然没看清相貌,但他通过身体各处的特征断定,这俱身子确实是他的。不,应该说是年轻时候的他。身形,骨骼状态,都是他。连手腕上一颗梅花状的红印记,这具也有,位置一模一样。
陆先生冷静地思索了好几种造成这件事发生的缘由。但不管为何他会一夜间从四十二岁回到年轻时候,事实就是他当真是一朝间一无所有。这般巨大的落差,一般人承受不住。陆承礼经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同样需要时辰冷静。
清晨,长安得知消息赶来时,陆承礼已经冷静了半宿。
紧闭的双目,浓密的眼睫间或一抖。长安俯身去探陆承礼的额头,手刚搭上去便察觉到陆承礼浑身剧烈一绷。眉心骤然紧蹙,而后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张倾城绝艳的脸,粉黛未施。
巴掌大的小脸儿,唇不点而朱,眉不染而黛,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此时这张美人脸的主人正满目焦急地看着他,仿佛最亲近的人。然而,他不认识她。这是谁这是哪家的姑娘为何会不染脂粉地出现在他的榻前
事实上,醉心权势的陆先生直至临死前也未曾娶妻,身边除了年少之时,父亲给安排的通房伺候一二,他并无妻妾。
陆承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安,像被糊住一般,张不开。
“承礼承礼”长安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可是那里不适头还疼么承礼”
陆承礼眼睛挪向长安的头发,姑娘发髻,未嫁之身。
“承礼,承礼不说话坏了该不会伤到脑子了吧”见他睁着一双眼总不说话,长安有些慌了,忙就要起身去叫下人去寻太医来瞧瞧。
她才将将转过身子,床榻之上的陆承礼总算是开了口“你”
“嗯”长安立即回头,“说什么”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