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难道你还想去搞乐队吗?!!”
甄素素低喝了一声,即便她的素养不允许她失态,但隐隐的怒火却仍让人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摔飞手机。
容修停下脚步,将通话音量调小,目光平静地望着马路上的车来车往。
“我知道的,就算你不和我谈心,但你是我的儿子,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她深呼吸了一下,重新调整了自己情绪,一字一句地再次开口说:
“容修,你打算重新回到那个圈子?然后将来一辈子在外面抛头露面,暴露在媒体的镜头前,让狗仔跟踪你的隐私?你能做到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给你的乐队一个通告吗,你能忍受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吗?你的性格,能做到这些吗?就算你能,但是,你以为,你站在舞台上,被人捧着,对你尖叫,你就高人一头?事实上,你只是观众眼里的消遣玩艺儿!儿子,你应该知道自己姓什么,你的出身远远比你那个不切实际的梦想高贵!!我太了解这份职业了,真的,太了解了……儿子,妈妈不喜欢从姐妹们的口中听到你的名字,你爸爸也不希望在参加国宴的时候再一次从政敌的笑谈里听到你的名字……”
“职业?”
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豪门贵妇才是您的职业,容太太,您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可是我还没有呢。”
和母亲的厉声尖叫相比,他的声音轻淡而又优雅,语调中略带着温和的笑意,又徐又缓,容修把父母所期望的贵族素养拿捏得恰到好处:
“谢谢您和爸这些年……对,在禁止我回京的每一年,谢谢你们千里迢迢的去探望我,但是,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真正坐牢的不是我。”
听筒里静了一会。
甄素素的呼吸不再平稳,她小声急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去找他们……”
“再过几天吧,等我安顿下来,去公司看你。”
“当年不是你的错。”
“在你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对的,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安然无恙。”
“儿子,别去,妈妈求你了……”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你爸爸用了八年才坐稳了位子,需要的是低调、稳定。你现在又要去找他们?是不是不再闹得满城风雨你心里就不舒坦?还是想像那些外国摇滚歌手一样去搞同性恋?”
“……”
嘟嘟嘟……
“容修?喂?容修!!”
嘟嘟嘟……
还是和从前一样,话还没说完,就传来茫音。
为什么?
从自己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个聪明可爱的小男孩,自己教他学会说第一句话,学唱第一首歌,弹奏第一首钢琴曲……为什么长大之后,他就能轻描淡写地把自己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
甄素素跌坐的沙发上,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金融杂志上。
封面上的那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梳着利落的高髻,干练精明得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模糊了又模糊。
当年那个在世界舞台上笑容婉约静好、歌声高亢震撼的自己,就像青春一样早已不知所踪。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妈妈从来没有忘记过梦想。”
“这些年,妈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坏小子……”
甄素素呆立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
刚刚,容修居然没打个招呼,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后来到底说了什么?
甄素素:“……”
不该对儿子说那个事……
——儿子生气了。
糟了呀。
不过,甄素素始终认为,从头到尾,一桩一件,不管是乐队,还是私生活,自己的儿子都没有错。
当年,乐队出事之后,团队面临解散,容修的状态太差了,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颓废,醉酒,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没想到会被老容的政敌抓到了把柄。
都是那个男孩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
好在甄素素拦下了一些不好的照片,传言也及时地控制住了,还找人调查过那晚的事,得知是个小粉丝,和儿子在宾馆过了一夜,早晨就走了。
不过,从监控里看不见那孩子的脸,而且整个人看上去都快散架了,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身为母亲的甄素素知道了儿子的性取向。
容修也没隐瞒,对她出柜了,而且表示想去找一找那个人,道歉也好,赔偿也好,相处一下也可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甄素素:“……”
对于和儿子共度一夜的男人,甄素素第一句话问的是,谁在下面?
容修:“……”
第二句话,她表示:我的天,现在是什么年代了,难道睡一觉就赖上了?他走了?不走留下做什么?他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脸,明明是他占了自家儿子的便宜,还不用出力,哼!
容修:“……”
容修则表示:如果真是自己用了强,那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甄素素才不听那套,法院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人家的被窝里不成,明明是那个人主动的,是自己的儿子酒后被人捡了尸体啊喂,我的老天爷!
甄素素用她的那颗强大的心脏反过来安抚了儿子:每个人都有双性的取向,儿砸表怕!
首先,你不一定是同性恋。
再者,都是男人,他有反抗的力量,既然成了事儿,就说明他是自愿的。
至于,他为什么早上先走了,肯定是个骨肉皮啊,妈妈在娱乐圈这么久,男歌手和女粉丝的这种事见的还少吗?
如果他找上门,妈妈会赔偿他的,只要他把嘴巴闭紧了就好,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如果他不来……哼,我儿子这么优秀,他有什么脸找上门来喊冤,兴许他正偷着乐呢。
容修:“……”
附带一提,这件事只是当年的一个小插曲,容家主母甄素素女士压根没当回事,小孩过家家罢了——老容身边哪个同僚的儿子不是三年换俩,还有些世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而自家儿子呢,才刚破雏啊!我的天啊,这已经值得她一边惊讶一边点赞一边五味杂陈了,我儿子哪里差了,好姑娘们,你们的眼睛都被蒙蔽了?
还有那个趁人之危的男孩子,睡了自家干干净净的儿子,居然早上说走就走了,连个红鸡蛋也没给儿子留一个。
差评。
不吉利,怪不得儿子在部队会出事,都怪他开了儿子的包,还没给红鸡蛋。
容修:“……”
老实说,容修找过他。
甄素素亲眼看见,容修开着车,驾驶台上是那些看不清相貌的街头照,他满京城找了整整七天,在那条街上守了两夜。
但他只有一周的时间,就被老容送到边境去了。
出事之后,容家把乐队所有成员的家属都安顿妥当了,容先生开始了他的政治战和升迁生涯,一晃就过了八年。
从那以后,乐队和那一夜的事,谁也不能在容修的面前提起,特别是那个男的,他是容修的底线,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始终认为,是自己孟浪了。
他戒了酒。
罢了。甄素素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谁叫自己的儿子是个善良、正直、有担当的好孩子呢。
再说了,过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人家早就娶妻生子,压根就没把那一夜当回事,根本不用你道歉赔偿,玩玩罢了。
傻孩子。
始终贯彻“自己的孩子哪哪儿都好,有错误的全是别人家孩子”、“如果打架了,肯定是他家孩子先动的手”的甄素素,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叫张南赵北进来。”
很快,两名男“助理”进了门。
甄素素吩咐道:“上次你们查到的那个地方,叫什么渡口码头的,带几个人盯一下,别叫我儿子被人欺负,受了委屈。”
“是,太太。”张南毕恭毕敬地说。
赵北:“……”
操。
哪个能欺负得了容少?
他是在部队拿了奖、得了军功的散打.黑带啊,去年还跟老毛子学了systema,那可是前苏联的特种部队才能学的功夫,咱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注意一下,场子里可能有老容的人,儿子不回家,估摸他该有所行动了,别看他嘴上骂孩子,两人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心里肯定是不放心的。”
“是。”
“别惊动旁人,别惹事,别叫容修发现了,不然,他会生气。”
生气?
张南赵北神色一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