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岳欣然的吩咐,附到王登耳畔低声道:“安西都护府那边,要的不是四万石,而是十万石。”
王登心神剧颤,十万石!原来将军要的是十万石!难道,他先前的猜测竟是真的!
什么样的情形下,才会叫一个边陲重镇需要这么多粮食!
想到上一次去安西都护府,城中关于吐谷浑的那些传闻,王登几乎再难站立,他只听得自己胸膛中心脏怦怦作响,沸腾鼓噪的血液直冲脑顶!对于一个粮商来说,这几乎是一生中如果错过就该天打雷劈的天赐良机!这几乎是叫他的笱得与前辈那些传奇得以并列的唯一良机!
再看向对面那道墨迹淋漓的“二十钱一斗”字样,王登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与敌意!岳娘子愿意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已经是天大的信任,而对面,这三江世族掌控益州,能知晓安西都护府的蛛丝马迹亦毫不奇怪,恐怕,他们也已经推测出了什么,否则如何敢以二十钱一斗来收粮!
他王登,岂会这般轻易认输!岂能放过样的机会!
下属站直了身子,向包括王登在内的所有人清晰道:“岳娘子还说了,银子,她有的是,只管收吧。”
这一刹那,包括王登在内的所有人,眼中几乎都燃起了明亮火焰——收!
王登内心激动,却是个有行动力亦有判断力的商人,他并不自大,以为自己能在财力上挑战三江世族,他心中知道,五万两,怕是岳娘子手中全部银钱了……故而,他只是冷静地将价格提了——二十一钱一斗。
对面很快将响应——二十五钱一斗。
王登心脏重重一跳,他眼中的纠结痛苦几乎要溢出,一个粮商的理智在告诉他,不能再贸进,可是,将军要的是十万石粮食,加上先前所收的两万石,和现在的一万石,才不过三万石……
下属提醒他:“东家,岳娘子的锦囊。”
王登连忙摸出锦囊,标着“壹”的锦囊上:“收!”
王登心中一紧,将价钱加到了——二十六钱一斗!
到得此时,络绎不绝的百姓们已经有人开始观望起来,他们闹不明白,怎么会有两拨人开始收粮,还打起了擂台,可是,百姓们不傻啊,他们乐见!粮价越高当然越好!对这些百姓而言,今年丰收,家中已经留足了口粮与地里的种子,余粮能卖个好价钱,便是手中余钱越多,没人是傻的。
对面的粮铺东家们迟疑了一阵,不多时,对面的墨迹再次变幻——三十钱一斗!
这猛然一跳的价格背后,仿佛一张森然冷酷强大的面孔冷冷俯视着王登与陆府:想同三江世族掰手腕,不自量力!
王登面色惨白,这个价钱、这个价钱与汉中粮价已经差不离了!
三百钱一石!今岁乃是丰年,汉中也差不多三百余钱一石而已!
百姓当中发出一阵欢呼,有人便将自己的粮车直直向三江世族那里送去……
王登想到十万石的任务,面色难看地摸出了第二个锦囊:“继续收!”
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再想什么汉中不汉中,这里是益州!
一闭眼,三十一钱一斗挂了出去。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许久,但云铁骑的来回终究不是王登这下属换马不换人能比的,日上中天,一日最暖之时,“三十五钱一斗”的价钱终于挂了出来!
王登身形一颤,他手几乎抖得摸不出身上第三个锦囊,便在这时,忽然有农夫朝王家粮队汹涌而至,喧哗的百姓几乎吵闹得要翻天——“我不要你的钱,你把粮给我!”“我十五钱卖你的,你还我!”“我是二十一钱!你退我!”
吵嚷不休中,王登几乎便要软倒下去,他所乘的马车被恐怖的人潮挟裹得动荡不休,车队的伙计何曾见识过这样可怖的画面。
王登也只竭力在车中嘶吼道:“你们粮已经卖给我们了!”
百姓如何肯干,便有凶猛地,当即便要去抢粮。。
陆府的部曲们可不是王登的伙计,当即就有人掏出了刀!
百姓中有人哭喊道:“我们才卖给你们不到半日,我们后悔了!”
对面的粮铺东家们简直要仰天大笑,这群小贼也有今日!
王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开锦囊,看清上面那句话时,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在百姓哗变之时,王登颤声道:“休得吵闹!!!二十钱一斗!准你们买回去!”
当即有人不干:“什么二十钱,我昨日明明十五钱卖给你的!”
王登转身抄过一把部曲的刀,高高举过头顶,面对着汹涌得仿佛随时可能暴动的人潮,他面颊上肌肉抽搐,眼珠子红得仿佛烙铁,一字一句仿佛吃人般:“二!十!钱!少一个子儿!老子跟你拼命!!!!”
暴动之中,百姓们互相对望,陆府部曲有人举刀凌空砍出恐怖的风声,竟将大.腿粗的车辕斩成两截,他们才不甘愿地安静下来,交钱赎回自己的粮,头也不回地直奔对面的粮铺而去。
王登却像被人抽掉脊梁骨一般,软倒在车上,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