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盼娣她娘平时做事还算麻利, 爱使唤人, 但绝不会亏待自己。比如:她每天都要睡个午觉。而她的几个女儿,这个时间段一般是捡豆子或者洗衣服, 当然,她们可以不干,那行, 等秦老娘醒来后她们面对的就是贱骂。
午饭一过,天气闷热, 人愈加感觉到困倦,秦老娘该骂的都骂完了,留着一桌子碗筷给女儿洗。
至于家里的弟弟秦宝来, 吃完饭人就不知道溜哪去了。
秦老娘甚至光明正大地当着女儿的面塞了一块钱给他, 说天气热买点冰棍或者汽水去去暑气。
秦盼娣和她妹妹们都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艳羡地看了几眼。
惹得秦老娘又是口水飞溅一阵破骂, 让她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那个嫌弃的阵仗,就好像她们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秦盼娣的妹妹习惯性地低着头当鹌鹑。
这天轮到秦盼娣洗碗,她心里有事,逮着房间没动静了,拔腿就溜。
秦盼娣的妹妹秦来娣与五妹对视了一眼,声音细细的没什么力气,“今天是三姐洗碗,她怎么走了”
五妹也就是秦小娣,讷讷地道, “谁知道她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们替她洗了吧,不洗又要骂了。”
作为与秦盼娣亲密接触的姐妹,她这两天的不对劲,她们早就感觉到了,其实她们也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能知道一点。
但相比较心思活络的秦盼娣,她们对于自己的亲事早就死心了,只要能脱离这个家就好,脱力这天天被骂被打的日子,她们就很满足了。
以后的婆家,再穷,她们只要手脚勤劳,再怎么也比这个压得她们喘不过气的家好。上个月,她们大姐回家了,被生活磋磨得老了很多,但看得出来大姐脸上的笑容却比以前多了很多。
太阳,大树底下的狗吐着大舌头,路面的温度灼人,一路没几个人。
秦盼娣才走了一段路程,就被这热气熏得喘不上气来。
她心里有鬼,特意拐着小路走,实在是张家的态度让她惴惴不安。
季时一家人吃完午饭,他又把前几天买的苹果强硬地分成四份,四个人平均分着吃了,摸着饱饱的肚子,挨个回了房间。
张心心就跟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哥哥后面,追着他问,“哥哥,我给你的书看完了没有你会不会啊不会的趁我还在家里,我教你。”
她哥哥长这么好看,如果连个简单的字都不认识,那就可惜了。而且他哥哥不傻了说起道理来,一堆一堆的。如果再学点知识,像她在路边看到的跟她哥哥年纪一般大的高中生那样,背着个书包,穿着校服,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肯定很好看。
刚踏进房间,凉爽的空气铺面而来,张心心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张心心从小学到初中的书,都被她以哥哥要多学习的理由塞到这个房间来了,角落里的大箱子,上面规规整整地放了两堆书。
“你教我啊”季时打趣她,他原本要换衣服的,小尾巴跟进来了,只好退后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对啊,”张心心是打定注意让她哥学了,对上他的目光,她往后退了一步,“哥你不会是不信我吧”
还好季时摇了摇头,淡定地坐在床上看她找一年级的书。
是的,就是一年级的书。
在他妹妹眼里,季时掌握的知识恐怕连村路口捡牛粪完的小子都比不上。
谁让他之前傻呢,没办法,只能学了。
张心心是个耐心负责的老师,至少在他这个哥哥看来,小姑娘教会她哥哥一个字她就会特别有成就感。
一家人睡午觉都关着院子门和房门的,秦盼娣偷偷摸摸顺着墙拐角出来,鬼鬼祟祟地踮起脚尖往里面看,结果,光秃秃的院子异常安静,别说人影,就连只出来溜达的鸡都看不到。
秦盼娣的皮肤被太阳灼烧得暴红,两鬓的汗水呈珠状往下掉,她急躁地扒拉着墙头,但无论怎么看,院子里边仍然没人。
她要是跟他们熟悉还好,可以推门进去问问,但重要的是不熟啊,应该说,秦家的几个闺女,跟村里的人都不熟,她们亲娘拘着她们干活,出来喘口气都要被骂死。
秦盼娣烦躁地抬腿踢了一下墙,墙面松动,隐藏在旁边草里的蜥蜴窸窸窣窣刷地一下爬走了
两兄妹一个沉迷于讲题,一个假装认真学习,关着门,哪里听得见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盼娣焦急地在原地踮脚又放下,始终没人出来院子。
她跺了跺脚走了。
回到家,两个妹妹刚把碗洗完,收拾出一家人都衣服在那缝缝补补。
秦盼娣一进门就跟吃了一样把自己摔到床上,吓了正在干活的两个妹妹一跳。
秦来娣跟五妹对视了一眼,小声问秦盼娣,“姐,你去干什么了今天中午碗也不洗。”
她的本意是提醒姐姐下次别忘了干活,不然下次又要一起挨骂,但在秦盼娣看来就是妹妹对她不满意了,嫌弃她不干活。
秦盼娣一抬眼就看到缩着脖子胆小讷讷的妹妹,一股气徒然从肚子涌到胸口,想到秦老娘天天骂她们,这两个妹妹也不知道反抗就知道埋头干活,她啪地一下抢走她手里的衣服丢在地上,觉得她们怎么这么不争气,“干干干,一天天的除了干活你还会说什么”
“姐,”秦来娣眼眶一红,不懂她为什么骂自己,不干活,难道她们还能像弟弟一样每天出去玩,那样她是会被秦老娘用扁担打死的。
“行了,蠢死了你们”秦盼娣自顾自地骂了一句觉得没意思,又把自己埋在枕头里。
五妹偷偷扯了扯秦来娣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秦来娣抹了一把眼睛,安安静静地捡起地上的衣服,重新缝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