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深夜十一点左右,囝囝一个晚上的疲劳平息了所有的不安分,渐渐入了睡,程若航表示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过了这一觉,凌晨后,孩子依旧再无体外排泄的症状,就实行异物取出术。
今夜本不是程若航的班,可是因为程西的过失,程若航一直耐心地安抚着孩子以及赵姐的情绪,他表示孩子体内的异物,他也会亲自取出,请家属勿要焦虑。
肖师兄抱臂在观察室门口,一副吃瓜群众的觉悟,在一旁顺便输出了一下程若航的赫赫战绩,程医生在他们市立做的异物取出术,好家伙,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义乌小商品市场有的,程医生都取出过。
肖师兄对自己的师弟一通海吹,无非是想告诉患者家属,放宽心,程医生出马,绝无失手。
可是这在人家家属那边听来,却不是那么四平八稳的态度了。
程若航赶一赶当值的肖师兄,“你去你的值班室待着,我先撤了。”
“你不陪我了”
“我陪你明天白天,你批我休”
程若航自顾自地往换衣室去,有惊无险,比他预料地好一点,也不枉他折腾这半晌,换好私服,他领程西离开,“不是要守在这里嘛”程西不安。
“孩子已经睡了,这里有肖师兄,放心。”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宿舍先休息会儿。”程若航一身黑色正装西服,身高腿长地迈步在程西前面,揿电梯下楼。
去他宿舍!
已经迈步进电梯的程若航,回头见外面一人没有跟上来的作势,“还是你要留下来,和肖师兄聊个十块钱”
肖师兄岂止聊十块钱!
其实程西此刻冷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待在医院的缘故,这种阴冷浸透在骨髓里一般的醒人意志。
虽说程若航他们职工公寓就在医院边上,可是,程西眼下的生理状况,她比较难为情,不想和程若航独处。
“要不,我还是留这吧,你几点回医院”
“……”程若航静默地垂眸扫一眼程西,夜风拂了拂程西的齐脖短发,削肩单薄的身形,一阵风能吹透,“你来例假了”
啊!
程西有一秒钟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再略带尴尬的神色瞟一瞟问话人,他的面容,太正常不过,如同一般医生问诊一般。而程西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她侧漏了连忙暗自摸一摸自己屁股身后。
程若航莞尔,随即恢复平日的正经脸,“你觉得如果你的裤子上有什么,我还会有这个闲工夫问你了疑问句”
程西噎语。
“我记得你最喜欢汗蒸泡澡的,偶尔有几次不愿意陪姑姑去,也都是因为生理期。刚才在观察室起身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看一看椅子,很显然,生理期。”
程西窘着一张脸,她不知该不该表扬一下程医生的敏锐力。
“别折腾了,就在我这里先休息一会儿,缺什么就在楼下便利店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的,对于程若航这种看惯别人的十二指肠的人来说,女人来个例假有什么可新鲜的
赵姐说得对,小妮子就是矫情!
便利店里,程西如愿以偿地买到了夜用裤,她还想买牙刷毛巾的,程若航知会她,他那里有。
便利店有热饮还有便当、三明治类的,“我要不要买些吃食给赵姐送去哦”程西征询程若航的意见。
“你认为人家孩子躺在观察室里,有心情吃你的东西嘛”
算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次检诊的所有费用你来出。”
“我知道。”程西想说,你还真当我二百五了。
“没有下次了!我说的是像今天这样大包大揽的滥好心。”某人继续说教模式。
“……”
“买个三明治!”
“不是说人家不稀罕吃的嘛”程西不知道该不该听从程若航的指使了。
“我吃。”程若航一记白眼交给她。
“你没吃晚饭吗”
“和肖师兄交班的时候已经八点,今天时泠的父亲六十岁生日,我晚到再早退,老程气得脸都青了。”程若航明明在说自己失了晚辈礼数的事,亏他还笑得出来。
“你和……”
“嗯”他的目光看似很柔和,似乎在鼓励程西的断截的话。
“没什么。”程西怎一个怂字了得。
“那就快点结账。”程若航指指她手里的东西。
程若航的职工宿舍,程西印象中只来过一次,还是他当年刚搬出来住,她一次给他送生活用品。
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这种单间个人公寓楼如今医院也不是全部统筹到所有在编人员,说白了,都是给一些有职称的医职人员的变相福利,可以永久性地住,但没有任何房产买卖权。
一室一厅的格局,里面大多数陈设都来自于程若航自己的添置。
程若航给程西开了热水器,说已经很晚了,收拾一下,早点休息。
他进卧室给程西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并要给她重新换床铺,“不用了吧,我睡沙发。”程西试着建议道。
“你老实地睡床上。”
“那也不用换了……我不介意你睡过。”
额,程西话出口后,觉得哪里怪怪的。床边的程若航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瞧她。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床铺换洗得比我还勤,我拢共就睡几个小时,到时候睡过你还得洗,不是嘛”程西觉得她的理比她的人更能立得住脚,她有些纳罕程若航为什么瞧她的眼神怪怪的。
是她这样不介意一个男人睡过的床铺很逆天歪理了!
那是因为这个男人是程若航啊!他毫无疑问比程西干净整洁多了。
“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就换吧。”她又怂了一句,抱着程若航的睡衣去卫生间洗澡了。
程西一般自己在家里,卸妆、洗个澡、吹头发什么的,起码磨蹭够一个小时才会出来,今天她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了,给程若航腾地方。
她比程若航足足矮了有二十公分,穿一身他的睡衣睡裤,像偷穿了大人衣袍的娃娃,简直滑稽得很。
程西没所谓,俯身卷一卷裤管再来挽袖口,程若航比她快一步,抓过她的手腕,嫌她三下五除二太敷衍了事。
程若航认真地替她将两个袖口卷了几道,板板正正、有条不紊,程西有一秒错觉,将来程若航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阳台上有洗衣机和烘干机,衣服如果要换洗的话,自己去弄,头发吹干再睡。”程若航简单睡前关照了几句,就拿换洗衣服去冲澡了。
暂时解禁的程西,这下才得以四下认真打量程若航的宿舍。
用纤尘不染来形容的话,也不足为过。
他不算洁癖,可是爱干净的程度,远远是程西作为一个女生赶不上的。
四五十平的房子里,鼻息间只有清新冷冽的味道,程西在卧室里找手机充电器给手机蓄电的时候,才发现,程若航真得听从了程西的歪理,床铺真得没换。
说不上来的由头,程西莫名的喜悦。
她如果把此刻的心情讲给唐唐听,也许好友会骂她一句,变态。
客厅一张双人沙发,原木色的两张拼接茶几,沙发靠墙那边一个十二格的书架,上面大部分是专业书籍,也有程若航所谓的闲书,不过令程西意外的是,她在书架上看到了汪曾祺的散文集《五味》。
程若航读汪曾祺的书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程西莫名觉得架子上的这本书眼熟,书的边角封着透明胶带,如果程西没看错的话,这本书是她的。
她翻书不怎么仔细,所以,一般她买书回来,总会用透明胶带把常被捻页的边角用透明胶带封好。
“这本书是我的。”程西立在书架旁,听到卫生间有人出来的声音,她想都没想,直接回头。
可是她没想到程若航是光着上身的,一件套头的棉质t恤还挂在他光洁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