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羊脂白玉镯乃当初老忠勇侯封侯时, 先帝赐下之物, 通身洁白莹润, 毫无瑕疵, 珍贵之极。自得到后, 石太夫人便珍之重之, 只有最重大的典礼才会拿出来戴上。
方妈妈听说白玉镯不见了,顿时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石太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做了个手势, 开口道:“随我进屋说话。”
一行人次第进了厅堂,石太夫人携着初妍坐下, 示意方妈妈。方妈妈问跟进来的立春:“说吧,镯子怎么不见的”
立春膝行几步,跪伏在地:“奴婢也不知。今儿一早, 太夫人吩咐奴婢整理妆匣,说要收拾些玉器首饰给姑娘,奴婢依命行事。结果, 结果发现白玉镯子不见了。”
方妈妈脸色铁青:“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看不牢。”
立春伏在地上哭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石太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请罪,“镯子什么时候丢的”
立春战战兢兢地答道:“前天太夫人命奴婢将那套赤金点翠头面找出来时,奴婢还见过那镯子。对了,”她似乎想起什么,指着初妍身后的香椽道, “当初香椽姐姐也在,看到那个镯子,听说是御赐之物,还惊叹了几句。”
石太夫人微怔:“香椽”目光落到站在初妍身后的香椽身上,慢慢皱起了眉。
香椽脸色微变。跟着初妍这么久,从宋家到忠勇侯府,她早已不是当初在保定的那个天真小女孩儿了,本能地察觉到这个时候,对方特意提起她来,并不寻常。
她心头警惕,克制住看向初妍的冲动,躬身道:“是,奴婢当时正好在,看到了镯子。”
初妍在听到立春提起香椽时就察觉了不对劲。她心中一动,蓦地想起虞妈妈威胁她身败名裂的话,侧头看向被押在最后的虞妈妈。
虞妈妈肩头衣服破碎,脸上一条乌青的鞭痕隆起,狼狈不堪,目光却闪烁不定,藏着恶意与自得。
初妍藏于袖下的手慢慢攥起。难道她们是想诬陷她偷盗了御赐的镯子吗堂堂侯府小姐做出偷盗之事,的确不光彩得很。若是传出去,只怕立刻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一个“人品不端,眼皮子浅”的评价是逃不脱了。
可她根本没有理由偷盗玉镯,他们哪来的自信能把这事栽到她头上
也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时甚至不需证据,光凭捕风捉影之说,就能泼人脏水,何况……初妍想起毫不设防的西厢,心头一揪,掌心渐渐汗出。
石太夫人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也就是说,镯子是在这三天中丢的。”
方妈妈道:“这几日上房时时刻刻都有人,外人想要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镯子根本不可能。偷镯子的必定是内贼。”
石太夫人下令:“一刻钟内,令闲云院所有人都在外面集合,阿方,你带着立夏、立冬去问,有没有人看到什么。”
方妈妈应下。
方妈妈带着立夏和立冬往外走去,石太夫人面沉如水,端然而坐。一时厅堂中气氛仿佛凝滞,人人屏声静气,不敢作声。
不一会儿,人都集齐在门外。方妈妈没说丢了御赐的玉镯,只说正房丢了东西,问有没有人看到什么。
一道怯怯的声音忽然响起:“方妈妈,奴婢有件事,不知当不当禀告。”
方妈妈循声看去,却是负责打帘子的小丫鬟小满。
方妈妈问:“你知道什么”
小满道:“奴婢不敢说。”
方妈妈皱起眉来:“有话就直说,休要吞吞吐吐的。”
小满道:“妈妈勿怪,这件事奴婢想要当面禀告给太夫人。”
她声音有些高,里面听见了,石太夫人的声音传出:“阿方,把人带进来回话。”
小满跟着方妈妈走进屋,也不敢乱看,对着上面磕了个头,怯生生地道:“禀告太夫人,昨儿姑娘宿在太夫人屋中,香椽姐姐奉命去西厢收拾衣物,奴婢透过西厢的窗户无意中看到,她似乎把什么藏到了妆盒中。”
香椽惊怒:“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往妆盒中藏东西了”
小满浑身一抖,一副被她吓到的模样,眼泪汪汪,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出来了,弱弱地道:“香椽姐姐别生气,奴婢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许是看错了。”
香椽气得肝疼:她做出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倒像是被自己压得不敢说话了一般。
初妍此时已确定,那枚玉镯必定是被她们偷偷藏到了她的妆盒中,不由心中冷笑:她倒是小看了虞妈妈和她背后人的下作手段,栽赃陷害之后,居然还知道以退为进,装出一副被欺压的可怜相。
她淡淡开口:“香椽,去把妆盒拿来。”事已至此,退是无处可退了,遮遮掩掩反而更惹人疑窦,还不如坦坦荡荡,见招拆招。
香椽应下,正要过去,小满叫道:“等一等。”
香椽厌恶地道:“你还有何事”
小满眼珠微转:“你一个人过去,趁没人在,悄悄将妆匣中的东西藏起来怎么办”
初妍冷冷道:“你若不放心,跟着香椽一起去就是。”
小满嘴角勾了勾,垂下头去:“谨遵姑娘之命。”
不一会儿,香椽捧了初妍的红漆螺钿妆匣过来,小满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两人将妆匣交给方妈妈。
石太夫人道:“阿方拿去东梢间细细检查。”
小满脸色微变:“太夫人……”难道不该当众检查吗
石太夫人哼道:“闺阁之物,岂能任人观看。怎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阿方”
小满心里一咯噔,不敢再说话了。
虞妈妈忽然嗤笑一声:“太夫人爱女心切,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可惜难堵悠悠之口。”她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横竖落不着好,还不如拼一把,立下功劳,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石太夫人利箭般的目光射了过去,虞妈妈抖了抖,咬牙硬是梗着脖子,大声道:“玉镯若不在匣中,太夫人为何不敢当众打开”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石太夫人勃然大怒,一掌击在案上:“放肆!”
虞妈妈索性大声嚷道:“我看东西就是姑娘让香椽拿的,太夫人不敢当众打开妆匣,是想包庇姑娘,再随便拉个下人当替罪羊吧。”
门外,聚集在一起的下人躁动起来。石太夫人怒不可遏:“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这会儿再堵,已经迟了。门外嗡嗡声不绝,显然将虞妈妈的话听了进去。
“母亲,”初妍柔婉悦耳的声音响起,“虞妈妈既不同意母亲的做法,不如看看大家的看法吧。”
石太夫人一愕,看向初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