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邑城的房价日渐下跌,江观潮左右的邻里似乎已经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山雨欲来的气氛,携全家往河东避祸,房屋闲置。
他以合适的价格,把这些屋子买了下来,并找人重新夯实了土墙。墙被修得很高,没过男子女子的头顶,遥望此方,只可看见一支红杏出墙来的枝桠,以及简陋的灰蒙蒙的屋檐瓦片。
街上住户委实少了些,在买下附近大小宅院后,这条街可能只有江观潮一个主人,却没有出现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景象,反而有点车如流水马如龙,各种人神神秘秘地进出宅院。
邱狄是名百夫长,受郁县令指派。马邑城也是有驻兵的,郁县令可以直接调动的兵力大概有六七百,这数字已经很多了。百夫长管百人,地位也挺高。
和长安内禁军不同,他们边境的将士多出身于微末,靠真刀真枪与人头晋升,能成为百夫长,他已身经百战。
邱狄很擅长射术,弓、弩用得都很好,他昨日忽接到郁县令命令,让他到江观潮这,配合实验。
实验是个新词,他听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郁县令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最后只说江观潮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走进街巷,他发现街右边一排景致跟左边很不同,土墙是新堆的,曲曲折折。
“嗖”
“叮”
耳边传来诡异的声响,间或夹杂几声人的欢呼,邱狄听后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想要看墙内发生何事。
门开在土墙中段,邱狄翘了几计,门张开一条小缝,陆齐警惕打量说“来者何人。”
“是百夫长邱狄,郁县令让我来。”说着把装箭羽的框从背后解下来。
邱狄是有正规编制的将士,要上战场,为保证将士阵亡牺牲后能够辨别身份,弓兵会在放箭的小筐子上刻信息。
这年头普通百姓是没有身份证的,就靠信物或者信件来辨别身份,邱狄认证自己的方式已经非常权威了。
陆齐检查过后,放他进来,之后又关上门。前院静悄悄的没有人,短暂而急促的欢呼声都是从房屋后传来,邱狄绕过土胚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支离弦的箭。
那支箭很长,尾部缀着一根羽毛,破空声传入他耳中,箭疾驰的速度很快,从他眼前划走转瞬即逝,一秒、亦或是两秒后,青铜箭头深深镶嵌在了靶中央。
“好箭”夸赞声如轰隆隆的雷脱口而出,他回头寻找箭飞出的源头,却两三百步外立着一架他从来没见过的巨弩。
方才的箭竟然是从几百步之外射来的
江观潮招呼“可是郁县令送来的壮士且别在那儿站着,来试试这弩。”
刚才射箭的王家郎君说“再让我试一箭吧”
村人嘲笑“你都试多少箭了还是让给人家。”
邱狄晕晕乎乎跑过去试弩。
在跑断气了几匹马后,神臂弩和制造图纸一起入京。
去岁刘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于全国上下广修驿站,尤其是从长安通向北方边境的路,更是盯得紧。
众臣揣度他是为了向匈奴开战斗未雨绸缪,但不管怎么说,此举动确实压缩了送情报的时间。
按理来说信应层层上报,先经由下层官员之手,最后才被报至皇帝处。今次却不同以往,马邑的信使方才入京,就被召见,同行的将士心里打鼓。
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郁县令,现在一跃至龙门,不免战战兢兢。
刘彻本威仪俨然地坐在榻上,见人来便展现出少年心性,几乎是迫不及待下去,连鞋也没穿好,一拐一拐地冲到人面前说“快给我演示看看”
皇家的练武场所不必江观潮临时连起来的小院子,土地平整而宽阔,一眼望不到边际。莫约五十米外接连立了一排靶子。
刘彻说“靶子新立的,我们从近到远依次尝试。”
其他大臣纷纷赶来,他们才接到刘彻的诏令就马不停蹄朝未央宫赶,明明天不热,汗却流了满头满脸,王恢恨不得用官袍宽大的袖子揩脸。
“大行令,快看快看”耳边忽传来惊呼声。
王恢抬头,发现刘彻兴致勃勃弯弓射箭,箭直接飞了几十米。
乖乖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小心脏。
太莽了
神臂弩的威力众人都看到了,刘彻思考再三,在秘密吩咐工匠打造的同时,下了严格的命令每把弩都要编号,所有制弩的工匠由中央统一管理,等弩做好发到将士们手中后,要确保弩不丢失,如若丢失了,最少也要流放两千里。
负责造弩的匠人解释说“此弩制造过程十分复杂,即便是丢了弩,没有图纸,以匈奴人之技艺也无法打造。”
刘彻却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战事临近,小心总没错。
王恢上前一步进言“此弩威力深重,制造此弩者定为奇人,不若征召此人进京,定会有更多成果面世。”
其他几名大臣也是这样想的,不管怎么说,马邑这小城的名字已深深刻印在他们脑海中,先头很有成果的望山也是从那里来的。
接二连三有科技成果,此地定出了高人。
按理说,刘彻也是个求贤若渴的,早该把人请来了,如今却不同以往,群臣进言,他却摆出了无为而治的姿态说“高人之情状,马邑县令已在信中同我细细说过,他不慕名利,不爱受封爵,更不愿入朝。”
王恢听此皱眉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此有才之人,怎会愿偏安一隅”他是古人,还是有君为臣子命的思想,有了才华不愿意献给帝王家,是很罪大恶极的。
刘彻求贤若渴,以前还颁布过招贤令,哪人不是快马加鞭赶往长安,江观潮这种不断拿新技术却要隐姓瞒名的,闻所未闻。简直就是对皇权的大不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