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犹豫一瞬,试探着问,“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这事摆明了是柳家宋家二公子想诓骗咱们,是不是得告诉世子和夫人?”
裴婠利落道,“不必,此事我知你知,你自小在我们府里长大,所有暗卫里面,只有你一直跟着我,我信任你,往后还有更多的事要让你做,你得守口如瓶才好。”
石竹忙道,“小姐吩咐自然遵从,只是……”
裴婠一脸不容置疑的道,“你若担心,只将我吩咐你的事做好便可。”
石竹只觉眼前的裴婠换了个人似的,小小年纪,竟有种和往日大不相同的沉稳慑人之感,他满心的疑窦偃旗息鼓,再不敢多问。
裴婠整了整衣裙,这才带着雪茶离开花圃。
到了前院,宾客大都落座,已经快要开宴,元氏和萧筠母女二人站在一处,一看到裴婠无奈道,“你这孩子,筠儿来了一会儿了,你跑去哪里了?”
萧筠也道,“我还去内院找你呢。”
裴婠只好不好意思道,“适才路上见着了一只好看的雀儿,我想跟着追了几步,谁知走岔了道……”
跟在后面的雪茶一个字不敢多言,元氏听的失笑,嗔责了两句便拉着胡氏入席,坐在一处,裴婠和萧筠说着悄悄话,元氏和胡氏也在说话。
很快,二人说到了萧惕身上。
胡氏不屑的道,“还没有青州的消息,不过这次是岳指挥使带着,同行的有七八位中郎将,我看他也挣不到什么功劳——”
元氏苦笑,“你的苦处我明白,不过如今这个情形,那孩子是个知道轻重的,也会自己挣功名,你就当多了一份助力有何不好?”
胡氏哼道,“我可不需要这助力。”
元氏笑着摇了摇头,话题转去了别处。
裴婠低声问萧筠,“你可知你三哥的消息?”
萧筠这回倒是不排斥“三哥”二字,却还是随了胡氏的不屑道,“这我可不知,他便是有消息也是给父亲的——”
裴婠有些失望,这时舞乐声响了起来,却是寿宴已开。
裴婠没再问,然而她记挂起了萧惕,又惦记着宋嘉彦与那癞头和尚的勾当,筵席用的也不开怀,宴过三巡,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仆人从府门方向走了过来,在宋伯庸耳边低语几句,宋伯庸便起身走到了裴老夫人主桌之前。
宋伯庸道,“母亲,外面有一位游方和尚想亲自给您拜寿。”
裴老夫人一讶,“游方和尚?亲自给我拜寿?”
宋伯庸笑道,“是吃了咱们的粥,感念您老人家善心,所以想亲自给您拜寿。”
裴老夫人本就信佛,一听有这样的善缘便笑道,“好,将人请进来。”
在座宾客皆知裴老夫人礼佛,见状也都起了兴趣,没多时,便看到那癞头和尚跟在管事身后走了进来,此人装束虽然寒酸,可他本就游历在外,这样的装扮,更给人一种他或许是世外高僧之感,再加上他神色肃穆步履从容,倒也有几分高深禅意。
次席之上,宋嘉彦低垂的眼底闪过了一丝锐芒,眼风一瞟,只见裴婠也看着癞头和尚,她神态十分平静,好似根本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嘉彦唇角不可抑制的弯了弯,挺起胸膛胜券在握的看向来者。
裴老夫人见癞头和尚虽然衣衫褴褛,仪态却不卑不亢,便生了两分欣赏,待走到近前,主动道,“大师云游至京城,又遇上了今日寿宴,想是与我们府上有缘,外面的粥食粗简,大师若是不弃,不若留在府上用些斋饭?”
癞头和尚肃然合手,“阿弥陀佛,贫僧受施主一饭之恩,已是足余,贫僧此来,一为施主祝寿,二,是有一言送与施主。”
裴老夫人一讶,“一言送我?”
癞头和尚沉声道,“施主心有一念,已执数十年,施主行善积德,日日苦求佛祖庇佑,然一切皆有缘法,施主所求,指日可待。”
裴老夫人睁大眼睛,下一瞬满是激动的看向了一旁的宋嘉泓!
宋嘉泓自小体弱,裴老夫人对这位嫡长孙却爱重到了骨子里,因此日日苦求佛祖保佑宋嘉泓早已病愈,她极少在外人面前提起,可她没想到,这游方和尚竟然知道!
裴老夫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师……大师所言可当真?”
癞头和尚又合手一礼,“贫僧言尽,施主静待便可。”
说完这话,癞头和尚转身便要走,裴老夫人却认定了他必是得道高僧,忙道,“请您留步——”
话音落定,却见癞头和尚果然不动了,然而他并非是因裴老夫人之语驻足。
他定着身子,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不远处的裴婠,仿佛从裴婠身上看出了什么。
裴老夫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微疑道,“大师……那是我表侄孙女儿,大师看着她作甚?”
癞头和尚眉头几皱,终是转过身道,“阿弥陀佛,本是天机不可泄露,可施主于贫僧有一饭之恩,贫僧今日,便再多言一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这癞头和尚接下来要说的话,定是和裴家大小姐有关系。
元氏很是惊讶,紧张的握住了裴婠的手,其他人亦被吸引着都盯着裴婠看。
一切都如宋嘉彦预想的那般顺利,只要和佛家有关,只要和宋嘉泓的病有关,裴老夫人总会格外深信,他把玩着手中青瓷茶盏,唇角忍不住的高扬了起来。
下一刻,他听到癞头和尚语声沉沉的道,“这位小施主,已沾凶煞不吉之物,若不避讳,或有大劫——”
宋嘉彦快咧到耳根的笑意猛然僵住,他眼瞳一颤看着癞头和尚,差点没从位子上窜起来!
错了!说错了!
他让癞头和尚说的是吉物,可癞头和尚怎么说成了凶煞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