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时意嗔道:“你那夜嫌我以恶度人,你自己何尝不是不错,我是想避免你盲目纠缠,毕竟你……血气方刚,脑子里装的什么,我不懂
“爷爷的事不过是个契机,咱俩分工或合作,都得完成,在此过程,你冷静冷静,我也适应适应……总比进进退退、反反复复,来得舒爽些!”
见他踟蹰不决,她柔声道:“三郎,听我的,我好歹比你多活……”
“你再说比我多活、比我年长、比我经历多!我就堵你的嘴!……用我的唇!”
徐赫粗暴地打断她,又摆出一副“你试试啊”的表情。
阮时意生怕他动真格,话到嘴边,强行咽回。
这没羞没臊的行为,他做得出。
她的初吻,正是与他争论之时,被他猝不及防夺走的。
他擅长把唇枪舌战,转化为另一种“唇枪舌战”。
嗯……原来,她连这事也没忘。
二人初步达成一致,收拾画卷步出竹亭,正欲作别,阿六像掐准时间,带领双犬飞奔而回。
“叔叔——!姐姐!等等我啊!”
徐赫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喊什么‘姐姐’!叫‘婶婶’!”
“欸”阿六挠头,再三打量阮时意那身素净的少女装束,一脸狐惑。
“甭想带坏孩子!”阮时意瞋瞪了徐赫一眼,又对阿六甜甜一笑,“别听他胡说,唤我‘姐姐’。”
说完,自己忍不住因语气肉麻而打了个寒颤。
双犬摇头晃脑,围着徐赫乱转,蹭了一阵,改而蹭阮时意,同样异常亲热。
徐赫心间难辨悲喜。
他曾邀阮时意去他住处,是为测试两条大犬的反应。
目睹此情此景,他相信实情与猜测的无太大差别。
——褪色珍珠,应是那凋零冰莲所结的冰莲籽。但凡服食过冰莲根茎叶籽的人,极可能自带某种特殊气息。而“探花狼”,对此气味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因而得到雁族王族培育和赐名,
深埋雪里数十年的他,注定被这两“探花狼”挖出。
至于为何不早不晚,暂无定论。
拆掉了两个铜铃,双犬真能蒙混过关吗
记忆中,大毛曾对杀雁族细作的蒙面神秘人示好,是否意味着……
一想到双犬极易泄露夫妻与冰莲的秘密,惹来杀身之祸,徐赫再也顾不上别的,急急拿上《万山晴岚图》,与阿六牵着狗,快步离开。
眼见徐赫陡然神色大变,三言两语告辞,阮时意只道自己拒认做阿六的“婶婶”,导致那家伙心生闷气。
她手捧栗蓉酥,没忍住拆开油纸,偷偷咬了一口。
外层酥松,内层混有栗子、莲子蓉的软馅儿香滑可口,可惜太甜腻。
细细整理仪容,她缓步走向马车。
一众仆侍无不翘首等她归来,见她安全无虞,却没了晴岚图,不由得面面相觑。
静影闪身掠近,悄声道:“姑娘,您没事吧”
阮时意微微一笑:“无事。”
“……那画,被先生拿走了”
“借他观摩几日。”
静影满面怒容:“姑娘,小的自知不该插嘴,但您把徐家传家宝随随便便交给外人,是否不大合适此外,您与此人数次单独会面,惹来闲言,实在太对不住大公子!请您自重!”
阮时意啼笑皆非。
可她无法向这心性耿直的丫头解释,那位“外人”才是作画的“探微先生”、徐家供奉的祖宗,而她和徐晟,真不是外界传闻那般……
“静影,你多虑了。我向你保证,那位先生绝不会伤害徐家人,有关他的事,你无须再管。”
静影咬住唇角,似是受了百般委屈。
阮时意内心既怜惜,又无奈。
她听从徐明裕安排,收静影在侧伺候,只当对方是个有点来头、武艺高强、心地单纯的丫头。
相处一段时日后,她才恍然记起,早在好几年前,便已见过静影。
只是那时的静影,年约十五六岁,眉宇间英气勃发,沉默寡言,出手狠辣,打遍京城未逢敌手,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是内卫府人人钦佩畏惧的程指挥使,更是洪轩、徐晟、蓝曦芸等人心悦诚服的前辈楷模。
哪会像眼下这般,零嘴果子不离口、想法单纯、丝毫不懂得看人脸色、想到什么说什么
阮时意不晓得她缘何对徐明裕忠心不二,只听说,静影于任务中被人下了蛊,记忆、心智、言行与此前完全不一样。
徐明裕让她当丫鬟,一是为遮掩身份,二是设法解蛊毒,三来保护阮时意。
时至今日,阮时意越发犹豫。
以静影的状态,随时随地向徐家兄弟汇报她和徐赫的来往细节……届时,她大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阮时意一筹莫展,见静影依旧扁着小嘴,遂拿栗蓉酥哄她:“好了,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多嘴多舌!”
“好嘞!”静影有食物在手,马上喜滋滋道谢,掰开一半,塞给沉碧。
阮时意暗暗舒了口气,只求过些日子,傻乎乎的静影会将此事数尽忘在脑后。
二人吃完点心,搀扶她坐上马车。
然则,沉碧凝望她时,忽然面露惊讶,随即红着脸转过头。
阮时意暗呼不妙,难道……适才亭中所为,暴露了
果不其然,眼尖、心直、口快的静影猝然惊呼:“姑娘!您的脖子!红了一片!”
此言一出,在场仆役均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
——啧啧啧,不让下人跟随,与英俊男子躲在野桃包围的亭子里好半天,自是情难自制,卿卿我我,一发不可收拾……
阮时意登时羞愤欲燃,烧着耳尖,低头钻入车中。
素手一扯帘子,怒而将种种猜测挡在车外。
偏生静影不识趣,掀帘一再追问:“姑娘……这怎么回事啊”
阮时意以手捂脸,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狗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