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不会在围场发难,不仅不会责罚秋茉儿公主, 反而派人将她寻回来好生交给石颜首领, 一再安抚“绝不牵连无辜”。
石颜自是知道了自家倒霉儿子干了什么, 虽是瞒着他做的, 可天家做事哪有“不知者不罪”的规矩,向来都是“宁肯错杀一千, 不肯放过一个”。
听闻秋茉儿伤了睿王侧妃,他先是大怒,后头竟是松了口气, 下定决心想着, 若是陛下要拿他父女问罪,他干脆反了丫的。谁知陛下宽宏大量, 连睿王爷也派人来说一切不过是个误会, 反而让他一时进退两难——这一犹豫, 陛下的銮驾已经踏上了回程。
陆清浅躺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心情却不怎么好。倒不是因为秋茉儿的缘故,昨夜綦烨昭便与她说明白了,收拾末勒部是一定的, 只是不能在这里收拾,免得打草惊蛇狗急跳墙,被石颜反扑横生枝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回京了,他和皇上有的是法子通过鸿胪寺的“挑拨”让草原上乱上一乱。到时候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总会让秋茉儿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这一点陆清浅想得通, 再说就算她要报仇,也不一定非得靠綦烨昭。瑞秋分分钟可以帮她合成各色毒丨药,整死秋茉儿不过小事一桩。
其实她对这惯坏了的大小姐厌恶归厌恶,却没要人非死不可,不过敬而远之罢了。且她更心知肚明的是自己并没有怀胎,要不然她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劝退”喋喋不休的小公主。
扫一眼缩在马车一角的赵玉娘,陆清浅的心情又阴暗了几分。昨夜睿王爷终于歇了口气儿,又没法和陆清浅欢好,只能“勉为其难”的将就幸了这位侍妾一回。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儿,陆清浅却是兜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她忍不住苦笑:自己整日里交代綦烨昭低调安分装乖,不要被野心奢望蒙蔽双眼做出不合时宜的事儿来,结果自己反倒做起了白日梦,差点儿对睿王爷生出了情愫,岂不是可叹可笑
大约是这段时间与他“独处”,没了苏月婉这位“真爱”时刻提醒,睿王爷除了忙碌正事,见天儿绕着她打转,才让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这是幸福的模样。
直到綦烨昭十分自然的睡了赵玉娘,陆清浅才恍然惊醒,自己和这个男人是没法打出三观一致的成就来的。睿王爷是她的老板,是给她生存机会的依靠,两人永远只能互利互惠斗智斗勇。
金橘听她叹气,只当她是身上不舒坦,端茶倒水的在一旁瞎忙活。陆清浅看的眼晕,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你消停坐着,让我眯一会儿。”
香橙看金橘似要反驳,赶紧拉了她一把,瞪着眼摇了摇头。小丫环急的要撞墙去,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赵玉娘一直用手捂着小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她昨夜趁这机会吞下了那药丸,可今日醒来,满脑子转悠的都是睿王爷不屑的眼神和陆侧妃那句“你真觉得王妃能让你一步登天”
王爷看不上他,王妃更是小性儿的。她若是能活着诞下子嗣还好,若是当真去母留子……
赵玉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冷的厉害。哪怕无宠无子呢,在王府里总有一席之地,就像几位侍妾一样,虽说不上过的多好,至少衣食无忧,也能苟延残喘。
然一旦怀了孩子,尤其是和侧妃一块儿怀孕,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人的侧目。王妃更不会放过她——少不得拿她当枪使,用她来恶心膈应陆侧妃。
可陆侧妃是好惹的么王爷对她宠爱有加,连陛下都对她另眼相看。更别说宫里还有慧妃娘娘也颇惦记着,自己真要与人对上,哪怕肚子里踹了个孩子,只怕也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且听陆侧妃言语,她竟是知道自己用的这秘药,也知道王妃到底意欲何为的。大家世族的手段绝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能够揣测的,可她已是进了漩涡之中,还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逃脱。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随着车马粼粼奔波了大半个月,终于平安抵达了京城。睿王爷被陛下恩准先送了陆清浅回府再进宫议事,与他们一块儿来的还有陈公公——他带着一道圣旨,是之前口谕的正式版。
近两个月没见到王爷,苏月婉心中思念已经要化为山海,之前多少不愉快,在这样长久的分别后都沉淀的只剩下美好和期盼。她刻意化了精致的妆容,换上鲜艳亮丽的衣裳,亲自来到府门前迎接,却没想马车停下,看到的是綦烨昭小心翼翼将陆清浅抱下来的场景。
陆侧妃颇为知礼,在綦烨昭怀里摇了摇头:“快放我下来,王妃在呢。”
綦烨昭有些不耐:“你还有力气站着么”
“总归礼不可废。”
苏月婉冷眼看他们你侬我侬,只觉得嗓子眼里堵的厉害。陆清浅挣扎着下了地,对她虚弱一笑,盈盈福身:“妾见过王妃姐姐,姐姐可还安好”
若不是大门敞开,外头有人张望,她为了自己的形象计不好做的太过,只怕早依着性子甩了脸色过去,让人在这儿跪上个把时辰以解心头只恨。
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要冷静,苏月婉勉强挑起嘴角,却并不叫起,冷声问道:“侧妃这是身子不妥可要宣了秦太医来看看”
陆清浅尚未答话,却是被綦烨昭拉起来。睿王爷淡淡解释道:“缓缓有孕了,只胎象不稳,又经过长途跋涉,这会儿正不舒坦。刘御医让她多休息,这段时间就免了她请安吧。”
苏月婉一时哽住,看向綦烨昭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睿王爷知道她大约是要恼怒的,可他却不想再依着她了。
陈公公懒得看他们家务事,直接咳嗽一声:“王妃既然也在,就一块儿接旨吧。”
哪怕有再多疑惑,面对圣旨威严,苏月婉还是乖乖跪下。骈四俪六说了许多,最后只归于一条,便是圣上对陆侧妃满意至极,愿意给她更多尊荣。
经历过围场一劫的人对此不会有异议,可苏月婉并不知情。她看向陆清浅的目光更多了恼怒和忌惮,綦烨昭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叹息。
哪怕穿上了初见时一样的衣裳,王妃已经不是当年的婉婉了。容颜老去,身材走形,常年带着忧愁,仿佛一张褪色的画卷,再不见那时的风采。
若她是为了王府殚精竭虑,綦烨昭便是出于感激,也愿意捧着她一辈子。可她这般——用缓缓的话来说——都是自个儿作出来的,自寻烦恼自讨苦吃,又能怪得了谁
綦烨昭没有与她多解释,送了陈公公离开,他便带着陆清浅回了明雅轩安置。苏月婉狼狈的站在原地,只觉得天塌地陷,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赵玉娘从马车上爬下来,规规矩矩跪地请安,王妃娘娘却是想也不想,一个巴掌扇过来,打的赵侍妾身子一歪,扑在地上。
赵玉娘痛的直掉眼泪,苏月婉回过神,闭了闭目才让她起身,冷眼问道:“可用过了”
赵侍妾怯怯的点头,眼见王妃娘娘神色一会儿狰狞一会儿得意,最终化为平静,淡声吩咐:“下去吧,好好养着。”
赵玉娘赶紧跑了。她开脸之后并没有安排单独的住所,王妃也没让她与其他几位侍妾合住绯颜院,而是继续让她住在守心院的耳房里。顶着鲜红的巴掌印进了自己的屋里,看桌上床上厚厚的灰尘,显然两个月从无人打扫,她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捂着嘴,无声的哭泣起来。
陆清浅并不知王妃到底是摆了一回威风,她舟车劳顿许久,确实是挺累的,稍微梳洗后倒头便睡了过去。
綦烨昭才与她说着话儿,一转头便见她沉沉睡颜,说不出是好笑还是心疼。这一趟西巡狩猎,他算是收获颇丰,缓缓却“多灾多难”。好在她始终是有大气运的,化险为夷必能有后福延绵。
这个时代的人总是相信命运,更敬畏命运的。想想陆侧妃嫁进府后,自己得了驱邪避毒的神来木,几个大赚特赚的铺子不说,最重要的是还讨得父皇欢心,甚至出巡一趟定下“暗储”的地位,可不都是托了这小姑娘的福
实打实的旺夫命,哪怕陆清浅当真骄纵蛮横,无盐嫫母,他也能耐着性子将人捧的高高的视若珍宝。可缓缓从不自持身份,反而处处替他着想,给他争面子,他又怎可能不报以真心
或许不如对当年的婉婉那般刻骨铭心的执着挚爱,或许更多的是怜惜和宠爱,但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没法欺骗自己。綦烨昭轻轻吻她的额头,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还不忘交代金橘香橙照看好她:“你们主子向来有些任性,若是她说不听了,只管派人来找我,可不许随着她胡来。”
两个大丫鬟屈膝应了,綦烨昭又叫来林公公:“我看明雅轩内院只有三个一等丫环并两个二等丫环,之前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去后一直没补齐,你亲自去找些可靠的人来,实在不行就管陆府借几个。”
林公公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王爷在敲打他,急忙躬身道:“您放心,等会儿奴才便把人手给侧妃娘娘送来,让她挑了合用的在跟前使唤。”
“再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把明雅轩的小厨房收拾出来。”綦烨昭看了一圈忍不住皱眉:“这地儿还是小了点儿,要不把后边的浅雪阁也圈进来算了。”
金橘听的哭笑不得,大着胆子劝道:“王爷,我们侧妃不用那么大地方,便是明雅轩,她也不过有内院就得了。”
綦烨昭想想觉得也是,这才熄了改造后院格局的心思,又多吩咐了几句,才匆匆换了衣裳进宫面圣。
林公公做事向来周全,尤其王爷态度明显,他更是明目张胆的攒劲儿对陆侧妃示好——实则他也是真心感谢陆清浅的,毕竟围场中危险一幕他听人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若不是有侧妃拼命挡箭又推开王爷,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亲自调丨教的丫环小厮翻来覆去的扒拉好几回,再仔仔细细的敲打过,才领着人浩浩汤汤的进了明雅轩候着。一时又想起来陆侧妃怀着孕,急忙让人请秦太医再过来一趟。
后院女眷一直听着往来消息,他这般兴师动众自然瞒不了别人。苏月婉气的七窍生烟,不知綦烨昭到底被灌了什么汤,当初明明说好了对陆清浅只假作恩宠,为了拉拢路家人罢了,如今看来不过是敷衍自己的笑话。
她虽不管前院事儿,綦烨昭常来往的朝臣却是约莫有数的。陆家嫁了唯一的嫡女来是不假,可卫国公府老少三代,无一人与睿王爷走的近些,更别说真心结交托付势力了。于苏月婉看来,陆清浅真是个“赔钱货”,白瞎了王府侧妃的高位,纳进来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也是她一直放心将自己的位置摆的高高在上,偶尔刁难陷害陆清浅的道理。苏月婉并不知是陆侧妃两边递话,让王府与陆家保持距离,只当她实则并无倚靠,偏靠着狐媚子的颜色占了王爷的恩宠,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听说陆清浅有孕,她心里便咯噔一下,再见林公公毫不避讳的动作,甚至“擅作主张”将她放在明雅轩里的人手全部扫出来,补上的都是王爷心腹,就知道睿王爷对这一胎看的重要。再加上宫中的恩宠——苏月婉浑身一寒,心中打定主意:决不能让陆清浅活着将孩子生下来。
秦太医过府时,便觉得睿王府气氛古怪的厉害。林公公倒不瞒他,将之前围场的事儿并刘御医的诊治都说了。秦太医请脉时便忍不住摇头:“又是毒箭又是受伤,这也是够惨了。”
“哪里就那么惨了。”陆清浅笑道:“能怀上王爷的子嗣,我便多幸运的。”
“那更得好好养着。”秦太医忍不住瞪她:“您是底子好,可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这样耗。总之先在床上躺一个月,可别往外晃悠了。”
“院子里散步也不行”陆清浅可怜巴巴的看他。
老太医坚决摇头:“除了起来用膳和洗漱,哪儿都不许去,就老实躺着。”
侧妃娘娘委委屈屈的应了,秦太医看了看药方,倒是没什么改动的。林公公亲自将人送走,却被守心院的柳嫣截住:“王妃娘娘想问问太医,侧妃的情况如何。”
秦太医多滑溜的人,虽是不好拒绝,似是而非的掉书袋念了半天,实则什么都没说。苏月婉听的头晕脑胀,还想细问,老太医却是趁机拱手告辞,独留下王妃与丫环大眼瞪小眼。
“王爷这是防着我呢。”苏月婉冷笑,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来:“终是有这么一天的,终是到这么一天了。”
被埋怨的綦烨昭这会儿也不好受。他自听了陆清浅的分析,也觉出陛下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看似更亲昵更严格,又像是隔着些什么。偶尔父皇看过来的眼神,还带着深深寒意与杀气,虽然只有一瞬,也足够他浑身发冷。
偏陛下还要问他:“最近朝臣又让朕立储,皇儿是怎么想的”
綦烨昭只觉得自己里衣全都濡湿了,面上还要装作无辜:“是谁这般无聊父皇千秋鼎盛,反而是我们兄弟几个无人能挑得起重担,这时候立太子有什么意思”
“约莫是觉得朕年岁大了时日无多”皇帝似笑非笑。
“父皇千秋万载,怎会年纪大了”綦烨昭深深拜俯:“只看您在围场开猎的英姿,谁人不说您英姿勃勃朝臣凡俗自以为是想太多,您莫搭理他们便是。”
“你们都快三十了,难道真一点儿不着急”
“儿臣现在只想着要个子嗣呢。”綦烨昭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鼻子,实则转移话题:“哥哥们膝下都有孩儿承欢,唯独我一个儿子都没有,刚刚在宫门口,五哥还拿这个打趣儿臣来着。”
感谢后院庞大的荣王殿下作死奉献,让綦烨昭能在这时候把仇恨值甩出去。果然陛下听他这么说,脸色便阴沉了两分,冷哼道:“他的子嗣是不少,就不知道能有几个成器的。”
这话并非诅咒,而是荣王府妻妾争斗花样百出,少不得连累了无辜的孩子。虽是男丁有了十来个,但多数病怏怏,还有一个身患残疾,唯有两个身体康健的,脾气却又古怪的很,让綦烨旭也十分无奈。
荣王的解决方法是继续广纳侍妾多生孩子,算是“量变引起质变”的坚强拥护者。可惜在陛下看来这根本就是好色,若是让他继位,只怕得出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来。
雍王綦烨曙倒是家宅和睦,可惜能力不够,为人太过实诚,别说和朝臣斗智斗勇,身边服侍的太监略奸猾些,都能蒙了他一家子去。皇帝在心中把几个儿子再过了一遍,看向綦烨昭的眼神又复为坚定。他还没糊涂到以为自己可以长生不老,现在看来最适合的继位者,当真是非綦烨昭莫属。
他宠爱綦烨昉和綦烨昶不假,但主少国疑,且上头还有成年的哥哥们,无论朝臣还是宗室都不会答应他略过年长能干的子嗣封幼子为太子。陈忠替他想的“密折”法子虽是能阻了大臣们的唠叨逼迫,却不是为了让他任性妄为,置大祈江山于不顾的。
想通了这一节,陛下摆了摆手,示意綦烨昭可以回去了,心里却琢磨怎样宣布自己密折建储的打算才能不被朝臣反对。睿王爷一身汗湿,被冷风一吹,不免有些着凉,到了明雅轩生怕过了病气给陆清浅,只隔着帘子与她说话。
侧妃娘娘先是狠狠告了秦太医一状,听的綦烨昭哈哈直笑:“他说的本没错,你合该好好听话才对。”
陆清浅怏怏道:“下午王妃还说花园里牡丹花芍药花都快开了,准备过段时间办个赏花会呢。秦太医非要我躺上一整个月,我岂不是没的热闹看”
綦烨昭打了个喷嚏,继续温言劝道:“花儿每年都能看,你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养,可不许瞎闹腾。”
林公公在一旁急得不行,忍不住低声插话:“王爷您吃点子药好不好万一惹了风寒怎么办”
“那就在家陪我养病啊。”陆清浅无所谓的笑:“这几日还不知道陛下要和朝臣商议些什么呢,王爷能躲就躲了呗。”
綦烨昭心中一动,原本准备起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索性踏踏实实坐着与陆清浅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两人聊到挺晚,侧妃娘娘倒头安睡,被赶出门去的睿王爷却只能顶着夜风回澄辉院,第二日不可避免的发起热来。
第二日的朝堂上分外热闹,陛下与朝臣据理力争,总算通过了“密折建储”的决议。只两位王爷赞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偏被陛下揪着问了许久,最后还免不了一场训斥。
睿王却是运气好,直接请了病假,并没有被扫道台风尾,甚至陛下专程差了刘御医上门为他诊脉。若是没有陆清浅的提点,綦烨昭少不得感激涕零一番,此时却只是心中冰冷。他面上依旧愧疚难当:“昨儿一身燥汗的回来忘了换洗就去找侧妃说话,一直待到夜里才回来,也不知有没有过了病气给她。”
眼看人熬的眼圈通红,这风寒做不得假,刘御医给陛下奏禀一回,才绝了皇上的猜疑。苏月婉不明所以,更不知朝堂事,真以为陆清浅不顾体统的拉着綦烨昭聊天,又忍不住在守心院里摔了好几个花瓶。
“休养”了小半个月,綦烨昭总算病愈还朝,回头便拜倒在陛下脚边:“儿臣静卧这阵子,曾有一两日着实难受,以为自己就要这般过去了。心里想着父皇,想着府上大姐儿,想着陆侧妃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子嗣,才知道唯有亲人才是一辈子最重要的。儿臣恳请父皇千万保重身体,您若是有个病痛,我们这些当儿子的,只怕就真要慌了神,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他抬起头时满是孺慕,甚至隐约有泪痕浮现:“儿臣知道不该强求父亲操劳,为我等遮风挡雨。但既是强求了,却不想改了,还请您千万答应,永远别离开儿臣。”
陛下听他一腔肺腑,心中怎能没有感动几个儿子,甚至后宫女子,都在虎视眈眈他坐着的这把龙椅,唯有这个孩儿,生了一场病,倒是明白懂事了许多。
一手抚摸儿子的狗头,陛下叹气道:“莫要这般小儿女姿态,父皇好好儿的呢,你赶紧起来,给朕干活儿去。”
綦烨昭咧嘴一笑,有些憨厚又有些不好意思,滑稽的逗笑了皇帝陛下——这是陆清浅压着他练习了好久的表情。他麻溜的站起来,大约因跪太久了有些腿麻,还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揉着膝盖道:“那父皇要儿臣接下来做什么”
他在风寒第二日便将手上权柄和差事全部上缴,如今是无事一身轻。皇帝看他眨着眼睛不怀好意的样子便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斥道:“多大的人了,还只想着偷懒轻省!你今儿再歇一天,明日给我上户部呆着去。”
綦烨昭低眉顺眼的应了,恭恭敬敬的退出大殿,心中一股郁气慢慢松懈下来。只回到府上,见到处喜气洋洋,才知道王妃说的“赏花会”就定在了明日。
这回苏月婉也学乖了,依旧请了三家夫人同来。睿王爷忍不住挠头,不知院子里热闹起来,他家侧妃在明雅轩还躺得住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