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草莓奶油蛋糕第二更
程诺诺已经很久没出现在村里, 村里却一直有她的传说。林婆子左邻右舍的妇女,还特地跑去林家串门,回来说瞧见程诺诺躺在床上,人瘦得骷髅似的, 房间臭得吓人。
沈晏偶尔去林家, 只是给林婆子钱, 看都不看一眼程诺诺。她刚流产,又被林婆子那样磋磨, 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要是真出了事, 只怕程父和程遥遥之间的心结就再打不开了。
谢奶奶到底是年纪大了, 心软“亲爹再怎么也是亲爹,父女俩没有隔夜仇。”
等谢昭回来,程遥遥扯扯他衣角“奶奶说什么了”
程遥遥容色皎皎, 眉眼间是被娇宠着才有的天真, 那些阴霾未能停留半分。谢昭拥她入怀,低声将奶奶的话转述了一遍。
自从上海回来后, 程遥遥就没提过程父, 只给寄了两回跌打损伤的药酒和吃食。谢昭一边说,一边紧盯着程遥遥的神情变化。
程遥遥脸色微微僵硬起来,咬住唇。
谢昭道“你不高兴,就不打。”
“听奶奶的吧。”程遥遥淡淡道,转而细细嘱咐谢昭“你给我弄一点鲜奶油回来。小绯生日要到了,我给她做个生日蛋糕。”
鲜奶油不好弄, 却难不倒谢昭。何况娇气包受委屈了, 就算要摘星星, 也得给她弄来的。
程遥遥陪着谢昭一起出门,顺便遛狗。谢怂怂不拴绳, 跌跌撞撞地在前头跑,遇到水坑就过不去了,嘤嘤倒腾着小短腿要程遥遥抱。
小胖狗地盘低,蹭了一肚子一jio的泥,程遥遥不肯抱。小胖狗委屈得都站起来了,两只前爪合拢摇啊摇,摆出拜托的姿势。
谢昭立刻弯腰伸手,把小胖狗抱进怀里。高大冷峻的青年抱着一只委屈巴巴小狗崽子,逗死个人了,加上容颜绝色的程遥遥,如同行走的发光体,轰隆隆向前推进。
“程知青,这是哪来的小狗子真是逗死人了,比你那只猫还肥”
“有名字啊怂怂,哈哈哈,真有意思”
“你们俩这是进城去”
谢昭气质冷漠,村里的妇女们都不太敢跟他搭话,可都抢着稀罕他怀里的小狗崽。那么一丁点大,站在谢昭手腕上,还会借谢昭的势,谁要摸它它就嘤嘤乱叫着往谢昭怀里躲,两只耳朵抿起来,别提多好笑了。
谢昭大手虚盖在小狗崽身上,拦住那些揪揪狗耳朵又捏捏狗屁股的手。
程遥遥忙道“小狗怕人呢等大一点再给你们看。”
两人护着小狗走了。谢昭挪开手掌,小胖狗捂着眼睛夹着尾巴,趴在谢昭手腕上,小胖身子瑟瑟发抖,真是狗如其名。
程遥遥认真地问谢昭“你去化肥厂问问,咱们换一只凶的。”
谢昭大手捏住小胖狗的耳朵,不知是在安慰程遥遥还是在骗自己“长大了会凶的。”
甜水村的仓库里飘散出茶叶的气味。四五月出最后一茬茶叶,张晓枫和韩茵仍在仓库干活儿。程遥遥今天来找她们玩儿,顺便邀请她们回家吃饭。
谢昭把程遥遥送到仓库外,就把小胖狗也递给她“你不要自己乱跑,我傍晚回来接你。”
“我知道了。”程遥遥双手举着小胖狗,一脸嫌弃“啊啊啊别让它蹭我,它爪爪好脏我口袋里有手绢,给它擦擦”
谢昭伸手从她兜里摸出小手绢,雪白柔软带着香气。谢昭舍不得,揣进自己兜里。大手直接给小胖狗擦了擦爪爪,换得程遥遥嫌弃的眼神“你脏了。”
谢昭作势要抹她脸上“我会洗手。”
“哎呀,你快走”程遥遥忙往后躲,举着小胖狗挡在脸前。
“嘤嘤汪”小胖狗欢快地摇着尾巴,舔了谢昭一脸口水。
谢昭“”
沈晏大老远就瞧见了程遥遥和谢昭,下意识就躲在了一边。看着两人亲昵说笑,程遥遥眉眼间是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甜蜜,望着谢昭时,眼眸里有光芒闪动。
他曾经以为他跟程诺诺之间的刺激和心动才叫爱情。可程遥遥和谢昭分明没有一点肢体接触,周身的甜蜜气息却是挡也挡不住,叫旁人看着就心生艳羡。
程遥遥曾经叫人头疼的刁蛮骄纵,在谢昭面前都化作了娇气可爱。谢昭的阴鸷与冷漠不知何时也消散不见,变得自信而清朗。
而他,现在跟程诺诺走到了什么地步
沈晏捏着手里的纸包,一直等到程遥遥走进仓库,谢昭走远了,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林武兴家。
林武兴家是两进带天井的新砖瓦房,城里大儿子出钱盖的,在村里也算得上头一份的体面了。只可惜现在林家没人打理,十几只鸡在天井里乱飞,满地的鸡屎无处落脚。
沈晏一进门,就听见高声吵嚷。
“当初老大老三都去上学,就我男人没学上,砸石头供他们上学现在大房两个死了,这工作咋也该轮到我男人”
“二嫂,话不是这样说。城里上班是要有学历的,二伯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当采购员”
“你这是说我男人文盲我跟你拼了”
“你敢打我妈,你”
二房三房的女人孩子们都吵成一团。男人们都去上工了,只有林王氏跳着脚骂,哪个也压服不住。
沈晏一看这情景就想走,林萍萍已经看见他了,忙收回跟林丹丹互撕的手“沈,沈知青”
林婆子直接窜过来,盯着他手里的纸包“沈知青来啦你这回又带了啥好东西”
沈晏看不上她这样,冷脸道“你让你孙子叫我来,到底是怎么了”
林婆子老脸露出精明神色,哼笑“这次可不是我喊你来。是屋里那个,说你再不来,她就吊死在我屋里。她要真死在我家,我可担不起干系。我们家新盖的房啊我看你还是赶紧把她挪出去”
十块钱塞进她手里。林婆子眉开眼笑,死死攥住钱,又要接沈晏手里的纸包。沈晏躲开她,直接走向程诺诺屋里“我去看看她。”
林婆子老脸一黑。到底拿到钱了,她赶紧把钱掖进裤兜,又瞪向盯着她裤兜的两个儿媳妇“看什么看这钱是给小程知青买肉买面补身子的赶紧去把鸡屎扫扫,再给沈知青倒杯水”
林婆子当了十几年的家,靠的是大儿子给的钱和粮票。现在大儿子死了,林婆子失了靠山,两个儿媳妇儿都不理她。
等林婆子骂骂咧咧走了,三房儿媳刘敏小声吩咐女儿林萍萍“去给沈知青倒杯水。”
林萍萍点点头,有些羞涩地跑去了厨房。灶台上一干二净,油盐酱醋和米面都被锁在橱柜里,能把老鼠气死。锅里的水倒是满的,反正柴不费钱。
林萍萍舀了杯开水,从自己房间拿了冰糖兑上,这才羞答答端去程诺诺房间。林丹丹看见了,恨得“呸”一声“不要脸”
一直在嗑瓜子的张爱花这会儿机灵起来“丹丹,你赶紧的,给沈知青送点瓜子儿去”
林丹丹忸怩“那那不是跟林萍萍一样了吗”
张爱花拍她一巴掌,把瓜子塞她手里。笨人在牵扯到儿女婚事时就不笨了“听说沈家在上海可是大官儿你长得可不比萍萍差,赶紧的”
林丹丹忙捧了把瓜子,急匆匆走到程诺诺房间。程诺诺住在下厢房,就是楼梯边的一间屋子,冬暖夏热,现在还靠着鸡窝,气味难闻不说,蚊虫特别多。
她才走到门口,就见林萍萍捧着茶水贴在门上偷听。林丹丹才想叫,林萍萍冲她比个手势,她也踮着脚尖凑过去,一块儿偷听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门窗紧闭,泛起陈年的黑暗与浊臭。床上的人形同鬼魅,杂草似的发,枯槁脸颊凹陷,露出的胳膊细瘦得像芦柴棒,身上散发出与这屋子一样的腐臭气味。
一只粗糙枯瘦的手死死扣着沈晏的。程诺诺漆黑指甲掐进沈晏的皮肉里,男人手掌宽厚,带着活人的温度。
笑声呵呵地从喉管里冒出来“阿晏哥哥,你可算来看我了。”
沈晏狠狠打了个寒颤。记忆里程诺诺小手温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柔滑,此时搭在他手上的,活像是一只鬼爪。
沈晏一把抽出手,掩饰地打开纸包道“我给你带了些点心。”
“点心给我”程诺诺枯槁的手伸出来,抓住一块酥饼就往嘴里塞。千层酥饼皮簌簌掉了一被子,她大口大口咀嚼,一整天没喝水的嘴里没有半点儿唾沫,狠命往下咽,噎得狠狠咳嗽起来,额角青筋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