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乘云却不是这么想的。
楚云声只起身迈出了两步,身后便传来了声音将他叫住。
“此乃情毒,需交合方能解除,你不动我,也难以此毒杀我,但若我能恢复一时半刻,则你必死。身临此境,仍称得上从容冷静,你不会是太过愚蠢之人。”
谢乘云咬着舌尖,压住喉间古怪的细喘,尽量一字一句地漠然说道“过来解毒,我答应饶你一命。”
“不怕我再下一毒”楚云声道。
谢乘云缓缓呼出口气,忽地一笑“你不是下毒之人。”
这话简直自相矛盾,但他说来,却甚为随意。
楚云声侧首回望,目光掠过谢乘云微蹙的眉,滑下湿红的眼尾与微抿的薄唇,落到那点细细颤抖滚动着的喉结上,漂亮峻丽,如珠如玉。
他俯身,一手缓缓扶起谢乘云的膝弯,另一手抬起,拔下自己头上一根玉钗,送到了谢乘云殷红的唇边。
“咬着。”他道。
谢乘云用力咬住唇舌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
数息后,他闭上眼,张开了口。
莹润的唇肉裹住钗身,舌尖抵上玉色,缝隙间漫出些许血红。
玉佩与长剑碾过根根干草,锵地滚出。
白衣如片雪,层层叠叠地堆落下来,沉黑粗糙的锁链环绕,半截清隽修长的手腕搭在了上边,无力而又难耐地晃着,如逐浪的浮萍,又似击水的蒲苇,难定不休。
齐整束发的玉冠松松歪下来,拖在汗湿的青丝上,缓缓地坠。
囚室上方滴答落着冰凉的水珠。
水洼漫起波纹涟漪,将暗红与雪白的色搅在一起,扭曲得激烈而又潮腻。
有蜷缩的脚尖落到水面,一线水滴砸下,似是极凉,只令那脚背猝然绷直,像片忽地凝固了的冷白的玉脂。
不知过了多久。
谢乘云的下颔死死勾住那道粗重漆黑的锁链,冰冷的玄铁碾过脆弱的喉结与脖颈,他重重闭眼,蜿蜒的水色顷刻铺满面颊。
唇舌一松,玉钗清脆落地。
“疼”
楚云声抬指抚过谢乘云的眼角,轻声问。
谢乘云睁开眼,没有避开楚云声的手,只抬了抬自己偎在他胸前的脊背,恢复了些气力的手臂伸出,握住了那柄剑。
一抹捉摸不定的阴鸷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他偏了偏头,嗓音沙哑道“为我更衣。”
“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剑侍。我不杀你。”
楚云声对谢乘云解毒后的第一反应不是一剑砍了他的脑袋这一点并不意外,但问也不问便将他收为剑侍这一点,却是令他有点诧异。
剑侍一听便是贴身之人,这太过草率。
比起食髓知味、信守承诺之类,楚云声更相信,谢乘云做这个决定,是另有谋划。
这不是他不信任,或是贬低心爱之人,而是彼此真的太过了解,他多看上两眼便能戳破谢乘云那张温润高洁的皮,把其中伪君子的芯子看得一清二楚。
可即便如此,楚云声也觉着谢乘云这性情实在是有些难以捉摸,恐怕将是他这许多世界中遇到的最为棘手的一种。
这般想着,楚云声展臂拿过那些散落的衣物,一手搂着谢乘云,一手为他穿戴整齐。
衣衫掩上满身痕迹,铺在干草堆上的外袍以掌中真气熨平,只眨眼间,谢乘云便又重新成了朗逸清俊的清矜人物。
谢乘云扫了楚云声的手掌一眼,却并没有开口问他囚神之下,为何还能动用真气,只起身抬手,将玉佩与长剑重挂回腰间。
他把掉落的玉冠收入袖中,以一根布带随意拢了下长发,一身公子风流之中便少了一丝端正,多了许多潇洒恣意。
“一刻钟后,自有人带你出去。”
谢乘云道“记住,你仍是女子,是九仙宫的圣女季灵。”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径自朝囚室外走去。
楚云声注视着他走到牢门处,才开口道“谢公子不问我是何人,又与那季灵是何关系”
脚步一顿,谢乘云回头,眸光幽暗。
“我名楚云声。”
楚云声道“回去记着沐浴,莫要留在体内,于己不好。”
谢乘云眼神一动,隔着铁栏望着楚云声,长眉斜斜扬起,蓦地将温润的君子皮囊刺开了一道缝隙。
他的齿间漏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胆子倒大。不怕我毁诺,杀了你”
楚云声欣赏着这道缝隙里的风景,不语。
“罢了。”
谢乘云瞬间敛起了笑意,自剑鞘的机关内取出一把钥匙,抛给楚云声“既有你好心提醒,那此事便合该由你来办。开锁出来吧。”
楚云声接住钥匙,只觉谢乘云这脾气,比风中火焰还要多变不定。
囚神锁打开,楚云声起身,跟在谢乘云身后,走出囚室,迈过石门,进入了一条灯火通明的极长的石道。
利用在石道前行的空当,楚云声终于快速地接收到了这个世界的剧情与原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