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李崇拦路,手握剑柄,缓慢拔剑出鞘,一身气势也随着这寸寸展露的剑身而寸寸拔高。
谢乘云强压着真气几近枯竭的丹田传来的刺痛,在被楚云声背着冲向前方的同时凝气入剑,淡淡嗤道“都说李家这一代出了个剑道奇才,是练剑的好苗子,但依我看,李家人练剑,本身就是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
李崇目光冰冷,在楚云声飞身掠到其面前数步之遥时,锵然一声,将最后一截剑自剑鞘中蓦地拔出。
子夜深山,突兀飞出了一道白虹。
白虹绚丽无比,锋锐骇人,几乎吸纳了周遭林木间的所有细微光芒,四面愈暗,此剑愈亮,天地宽阔无边,眼前唯此一剑
看到这拔剑一式,楚云声也心神微凛。
就这一剑,便知之前那几人与李崇相比,剑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时,楚云声脑海中闪过了此人的白龙榜排名,第二十四,长虹剑李崇
鼻尖忽地落下一点凉意。
是雪。
林中开始下起了雪,浩浩荡荡,飘飞夜空,落于凡尘。
伴随着无数飞扬的雪花,有一剑横空斩出,四面树木满树碧叶应剑气颤抖脱落,发出金铁般的铮鸣之音。
“锵”
一声利响,两剑相撞。
几个呼吸之间,剑刃与剑刃,剑气与剑气,皆是碰撞了数十上百次,残影仅凭肉眼竟无法捕捉。
谢乘云似是左手不便,又似真的已油尽灯枯,无力支撑,完美无缺的剑势竟略显出了颓势。
楚云声脸上露出明显的惊慌,配合谢乘云的出剑,飞速躲避,不知不觉靠到了前方一处断崖边。
“谢家剑,不过如此”
李崇步步紧逼,一同战于树林边缘的断崖“今日我便先杀你,再杀了你这忠心耿耿的坐骑”
闻言,谢乘云似是大怒,剑路一转,竟抛去了雪之变化,无比刚猛地劈斩而下。
李崇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机会来了
他不守反攻,迎着这一剑飞身侧步,便要割取谢乘云项上人头。
可有一道光却比他更快。
那是一道刀光。
李崇愕然转头,发现这玄奥诡变的一刀竟出自那名沉默背负着谢乘云的面容陌生的青年,他的眉眼间再不见了方才的慌乱无措,竟是出奇的冷淡从容。
这不是谢家仆役,这是一名刀道高手
同时,他也看到了谢乘云面上毫不掩饰的讥嘲,这一刻,李崇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他不是在与谢乘云比剑,而是在与两个困兽做生死斗。他既选了趁人之危,那自然也要面对刀剑合璧。
可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刀光刺破了他的胸膛。
但这一刻,李崇却忽然更加惊愕疑惑了,这样的一刀,破开他的护体罡气,捅开他的肋骨,却竟然没有一刺到底,将他立时毙命。
不过他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楚云声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直接踢下了断崖,几乎在他跌落的瞬间,一道腥风扑来,一条黑色巨蟒碾压着大片低矮灌木,猛地弹出甩尾,朝他缠来。
绝处逢生,有人来救他了。
但李崇却并不感激这相救。
他想起了少年时第一次见到谢乘云在上京与人比剑的场景,那画面很遥远,也很模糊,但谢乘云在擂台之上说出的那句话,他却记得无比清晰“我出剑,是不怕死的。”
抓住云巧绿分散心神去救李崇的时机,楚云声收刀抬指,在胸口穴道连点两下,于经脉剧痛之中,一口血溢出,身法全开,形似飞烟,一掠百丈,奋力冲向铁山寺。
背后,谢乘云连战力竭,已然半昏半醒,但却仍大睁着眼,望着前方。
“楚楚,你不好奇李崇口中的剑骨是什么吗”
谢乘云虚弱的声音在楚云声耳边响起。
楚云声大约能猜到“这就是谢家与李家的恩怨。”
“对。”
林叶打在脸侧谢乘云,刮出细小的血痕,两人已都无法维持护体罡气,浑身狼狈。
他咳嗽了一声,低低道“当初木悦心擅闯谢家祖地,我谢家人将其围困,木悦心为出逃用出诡异奇毒,便是游仙中了此毒,也是无药可解,只能以修为境界压制,而游仙以下,若想缓解,便唯有服用李家禁地可解百毒的神仙池池水。”
“论剑道,谢家剑在当世可谓首屈一指,便是那些剑宫剑派,亦不敢说定能胜过谢家剑道。于是,我谢家便以倾力相助李梧融合后周天子剑为条件,求上了北斗天李由真。”
“可李由真信不过谢家。”
“她不需要谢家的帮助,只要谢家人以自身或世代相传的剑道凝聚的一根根剑骨,连三岁稚子亦不放过。”
谢乘云顿了顿,轻声道“我在那一年出生,因是未满月的婴儿,所以免去了此祸,成了谢家最后一个,也是除游仙外唯一一个还生有剑骨的人。”
楚云声闭了闭眼。
他的眼眶有些酸涩。
谢乘云说出这桩隐秘之后,便不再开口,只微弱地缓着呼吸。
楚云声静静赶路,也未说话。
浓雾之中,铁山寺的轮廓飞快清晰,山门遥遥在望,灯火温暖。
然而,就在他们登上石阶,将要奔到铁山寺山门前,以内力大喊求援时,那扇紧闭的木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云巧绿倚门而立,笑盈盈道“玩耍结束了,小老鼠们。”
二话不说。
抚雪剑剑光再起,楚云声当即调头,朝后急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