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怎么还能没劲儿”他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嗓子在抖。
余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概算是在安慰他,低声说“顺产是需要体力的。不然就算什么都行, 生孩子也还是很困难。你别想那么多。”
怎么可能不想那么多
看看自己的肚子,褚年慌了。
“我觉得我也没劲儿, 余笑, 我、我、我也想剖腹产。”
余笑的心情有点低落, 刚刚她听见那个产妇挣扎求救的声音, 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她和医生护士争分夺秒是想让那个女人别这么痛苦。
可她的亲人, 为了什么“顺产对孩子好”,就能任由那个产妇无力地痛苦么
明明医生已经建议了剖腹产。
明明,明明她那么疼了,连她这个陌生人都觉得她的痛苦难以忍受。
只为了“顺产出来的孩子更聪明”这种不知哪里有的理由, 就可以任由自己的爱人躺在门的另一边哀嚎么
“我说了,你别想这些,随着产检,听医生的意见比较好,剖腹和顺产各有利弊。”
平稳的声音进了耳朵,褚年猛地抬起头看着余笑。
“余笑,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好好吃饭要不你再给我点苹果吧。”
“你干嘛”
“万一我落到这个地步怎么办妈呀, 要是没力气, 就在产床上生疼, 然后你不让我做手术,我的天啊”
褚年脑海中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
他甚至都开始觉得肚子疼了。
这加剧了他的恐惧。
“余笑不管你怎么恨我也好,你、你做决定的时候你得想好了这个身体是你的你不是想要换回来么我要是真疼死了这事儿可就完了你、你我跟你讲”
褚年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要是在产房里知道你不让我剖,我我立刻咬舌自尽,你就再也别想换回来了”
还在为那个产妇担心的余笑抬起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褚年
“说得好像你能受得了自己咬断舌头的疼似的。”
褚年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麻雀,一下子就呆住了。
余笑又说“最好的生产流程是一切按照医生规划的来,该顺该剖毫无意外。在产床上临时决定剖腹产,也够吓人了,你以为顺转剖是什么好事儿么”
好一会儿,褚年木木地说
“哦。”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精神平复了下来,说
“反正要是算了,我也别说要是了,万一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才是真把自己给坑了。”
余笑的唇角勾了一下,神情比之前松缓了不少。
“你好好休息。”被褚年这么一打岔,她还生出了余力去安慰和安抚他。
“嗯。”
褚年上床的时候趔趄了一下,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他,同时,他也听见了一声轻嘶。
“怎么了”
“没事儿,刚刚肩膀撞了一下。”
余笑说得轻描淡写,给褚年改好了被子才去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那个今天生生撞开了好几扇门的肩膀。
“褚年,好好照顾这个身体吧,不然你受的罪会越来越多。”这句话,余笑说的很真诚。
褚年“唔”了一声。
九点,十点,十一点
褚年睡不着,余笑也睡不着。
黑暗里,褚年看见余笑从床上起来了。
“你干什么”
“我去产房那边看看。”
“哎你”
褚年拦不住余笑,只能看着她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亮,慢慢走了出去。
他也掏出了手机,想到不肯让产妇剖腹产的产妇家属,他搜了一下“产妇的父母可以签字手术么”
要是到时候余笑真靠不住,他还可以指望一下余笑的爸妈,要不,爸就算了,余笑那个妈,要是自己去求,应该是可以的。
心里盘算着,褚年点开了一条答案。
“可以的,不过建议产妇生产之前诵读南无阿弥陀佛避免难产。”
这是什么狗屎答案
褚年把手机屏幕锁了。
关了灯之后的病房格外安静,都能听见隔壁病房有人在打呼噜。
褚年的眼前又是刚刚的那一幕,他小时候淘气,和玩伴们一起掏过蚂蚁窝,挖下去了半米深,一直挖出了白色的蚁后。
一团白色的东西在那儿蠕动着,跟在床上挣扎要生出孩子又没力气的产妇真是像极了。
褚年觉得有些恶心,恍惚间,有仿佛躺在那儿的人是他自己,余笑推着车,一脸的焦急。
“啪。”
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褚年自嘲地笑了一下。
“做梦呢,她着急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不会着急你呀。”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身边儿更空了。
褚年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自己身边有人。
睁开眼睛,看见是余笑在给他整理被脚。
“睡吧,解决了,开始手术了。”
余笑对他说。
“嗯。”
迷迷糊糊地,褚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不知道是为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孕妇,还是因为余笑回来了。
“你肩膀还疼么”话问了一半儿,褚年已经睡过去了。
第二天,褚年才从别人的闲谈里知道了余笑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