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峥正在走廊尽头打电话,讲到一半忽然听见小护士高声喊:“哎!那个病人你怎么回事!你这样不能随便下地走动!快,来个人搭把手,把他搀回去……”
叶峥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连手机都顾不上管,拔腿冲过去一把捞起站不稳的江可舟,又惊又怒:“你干什么谁让你到处乱跑的!”
江可舟扒着他的肩膀,疼得声气都虚了,冷汗顺着鬓角蜿蜒到下巴,看他的眼神里还有些忐忑:“怕你一生气,真的走了。”
叶峥眸光低沉,骤然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
“你也有怕的时候”他逼视着江可舟,语气里带着一点咬牙切齿的凶狠,像只磨牙吮血几欲噬人的野兽,“你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会怕我走你凭什么觉得你这样追出来,我就一定会留下”
“看看周围给病人陪床的都是什么身份,我又算是你什么人”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今天执意要留我,那么以后,我就不会再轻易放手了……你想好了吗”
在让人无所遁形的目光之下,江可舟仿佛被叶峥扼住了喉咙,内心几乎升起一股战栗的恐惧感来。叶峥步步紧逼,而他的退路,早在踏出病房门的一刻已被完全堵死。
面前仿佛横陈着一道深渊,偏偏身边还有个如魔鬼般甘美诱惑的声音不停地怂恿他往前走。
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怎么,不说话”叶峥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他失血的嘴唇上,目光着那两瓣紧闭的薄唇,冰冷而轻柔地说,“回答我,或者……现在立刻转身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你。”
江可舟依旧报以沉默。
叶峥等了一会,读懂了他无声的拒绝。眼中灼灼热度飞快退去,像一把瞬间烧完的烟花,只余遍地冰冷的白灰。他松开了禁锢着江可舟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冷得几乎要掉冰碴:“路都是自己选的,既然你要来去自由,不愿意跟别人扯上关系――那好,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说罢,他连看都懒得再看江可舟一眼,抬腿就要走。
“大庭广众之下,你非得这样吗”
叶峥停下脚步,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头,吝啬地分给他一瞥余光。江可舟背靠着墙,神色无奈地望向他,眼里没有愤怒或者悲伤,却盛着与那天夜晚如出一辙的平静笑意,还有几分不易觉察的纵容。
“本来想好好给你道个歉,”他貌似遗憾地说,“看来分量不够……”
“没必要。”叶峥生硬地打断他。然而还没等他下一句话送到舌尖,江可舟突然近前,抬手将他按向自己,毫无阻滞地亲了上去。
好在这条走廊比较偏僻,此时没什么人路过,刚才的护士也已经去了别的病房。
这是江可舟第一次主动去亲叶峥,纵然他们对彼此的气息已经足够熟悉,可当江可舟贴上那片有点凉的嘴唇时,一股全然异样的情愫突然在他胸膛里弥漫开,像终于迈入深渊的解脱感,没有疼痛,只有耳边呼啸坠落的风,摧枯拉朽地横扫过一切迟疑、猜测与踌躇不安。
一粒不知何年何月落下的种子,在石头缝里颤颤巍巍地开出一朵花来。
“这个够了吗”唇分之际,江可舟喘着气,推了推反客为主犹自不餍足的叶峥,“公共场合,收敛点。”
叶峥眯起眼睛反问:“是谁先动的手”
“是你逼我的,”江可舟搭在他颈间的手自然而然地滑落,忽而把头埋进叶峥肩窝,抬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腰,闷声道:“章都盖了,你说你算是我什么人,叶先生还是你想让我叫你别的什么”
叶峥全身一僵,继而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细碎亲吻落在他发红的耳尖耳后,嗓音里含着笑意,道:“好,我收下了。”
“那么江先生,”他在江可舟耳边轻轻吹气,“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叶总高高兴兴地把自己所有权拱手让人,尝尽了撒娇和撒泼的甜头,从此每天变着法地跟江可舟讨好处加盖公章,还美其名曰“受命于天,万年永固”。
江可舟气喘吁吁地说:“就算是封印,按照你这个加固频率和强度,差不多都能扛到世界末日了。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还是我长的特别像某种抛夫弃子的人渣,导致你非常没有安全感”
叶峥:“那倒不至于。主要是因为我只有‘引以为耻的自制力’,看见你把持不住。”
江可舟:“……”
对脸皮薄的人来说,“自知之明”是一道刹车,而对于脸皮厚如城墙拐角的叶总来说,“自知之明”大约是个火箭,只会让他放飞自我,在臭不要脸的康庄大道上一去不复返。
不过叶峥说归说,其实只是过个嘴瘾,他顾及江可舟的身体状况,不曾越过雷池一步。江可舟因为伤口轻微开裂,不得不卧床休养,叶峥那天逼了他几句,事后江可舟换药时心疼得要死。
他愿意拿出十二分耐心去照顾江可舟直到他完全好起来,也愿意温柔相待、等江可舟逐渐对他打开心扉――
反正还有漫长的时光,要与他执手共度。
又过了两天,江可舟伤口已经结痂,能够下地走两圈时,之前一直被他挡着不让来探视的苏达拎着一堆水果补品,风风火火地杀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