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估计也是跟我三叔一样,念了三天的小学,大字不识一个咧。”狗蛋一下就膨胀了,指着床字说:“认得不,这是炕字,炕前明月光……”
生在北方,孩子没见过床是个啥,自发的记成炕了。
“不能胡说,你爸爸啊,人家十三岁参军,是上过军校的,认的字可比妈多多了。唉呀,要他愿意多给点钱,妈送你俩去上个学,就不必问赵国栋学这么简单的知识了,对吧。”苏向晚戳着狗蛋的额头,就说。
狗蛋特无所谓:“妈就认识三十个,我也只认三十个,别的我不学。”对于妈妈,就这么忠心。
宋青山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拍在苏向晚面前:“除了非得给拖拉机加油的钱,这月工资,剩下的我全给你了。”
……
“跟赵干部断了吧,孩子们开年就送去上小学。”宋青山趁着俩孩子不注意,轻声就说。
怕她再跟着赵国栋学下去,知识丰富到,都能考大学了都。
苏向晚早就听说,他的工资该有八十块,这下明白了,他给了她五十,自己还留着三十呢,今天是看他妈闹了事儿,这是拿着钱来摆平事儿的。
小样儿,还想藏私房,就不信榨不干你。
“赵干部能帮我当选村支书呢,村支书一月十斤白面,一年十斤清油,虽然一样出工分,但至少地位高,在村里有排面,我必须得当。”苏向晚说。
她是个穿越者,早晚肯定得向宋青山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照情形来说,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在这件事上,就要继续装傻,想当村支书的理由,当然也要越俗越好。
宋青山觉得,她这是逗着两虎相争呢。
赵国栋办了什么事,他要办不到,他这个下里巴人就永远甭想赶得上赵国栋那个阳春白雪。
夫妻相处,和气最重要,反正有警犬看着门呢,肉烂在自家锅里头,赵国栋也休想沾到身。
他于是说:“我大姐也是干部,当个女干部挺好的,不过,跟赵国栋断了吧,到时候选村支书,只要你理由相当,我帮你就是了。”
“我识的字可不多,就这几个字,还是赵干部教我的呢,你看,我总共学来了二十来个字,一股脑儿的,就全教给你儿子了,你也教我识识字吧,你要愿意教我识字,教我算算术,我就跟赵国栋断。”苏向晚也是见好就收,有台阶就上。
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还没睡,不过俩大的凑在一块儿,正炕角里悄悄眯眯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呢,本来吧,他向来不开玩笑的人,居然忍不住就开了句玩笑:“我这种下里巴人,怕达不到阳春白雪的那种高度,你真愿意让我教你”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赵国栋讲起来天一套地一套的,动不动说些我听不懂的,我毕竟是个劳动人民,虽然也羡慕阳春白雪,但毕竟下里巴人于我来说,更舒坦一点儿。”苏向晚说:“你也别客气了,从今往后,你来教我读书识字,我再教俩孩子,好不好”
这女人的一张嘴啊,嘎崩脆,昨天自说自话,就是一通打击,打击的宋青山差点没喘过气儿来。
可今天这夸人的话,宋青山听起来也莫名的顺耳呢。
只能说,苏向晚寥寥几句话,就把她和赵国栋的关系给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宋青山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
苏向晚都有点儿看呆了,人都说男人清秀了好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喜欢宋青山这种,面貌坚毅,看起来冰山似的,但偶尔一笑,却又温温的,暖暖的这种。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躺下,一秒就着。
第二天,宋青山到团步之前,先跑了一趟县里的新华书店。
县里最近乱,新华书店里也给闹的不成样子,总之,很多古典书籍基本上是给焚之一空了,但是小学课本还是有的。
宋青山记忆中的苏向晚,只读过两年小学,驴都能写成马户,认识的字儿当然不多,于是,他就选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三套课本,到时候测验嘛,看她的文化程度现在究竟有多高,然后对症下药,帮她复习。
带着课本刚到团部,勤务员小吴就进来了:“团长好!”
他把省城寄来的,厚厚的信拆开一看,是陶红武和赵国栋俩的档案,不过,从上看到下,赵国栋呢,家庭条件好,父亲有意培养他走仕途,而他祖父又是解放战争中立过汗马功劳的人,这人肯定不可能有问题。
至于陶红武,是为了给弟弟换个机车厂的工作,才申请下张的,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对于妻子的种种疑滤,他肯定还是没有消除。
晚上带着课本回家,家里苏向晚也才收工回来,和俩孩子围着大山,正在给大山喂东西吃呢。
宋青山把课本全拿一只书包背着呢,进来之后洗了手,给苏向晚帮着开始做饭。家里最近不是手电筒换来的白面多嘛,晚上苏向晚索性就继续擀白面。
从小,因为老房的伙食不好,驴蛋和狗蛋俩几乎就没吃过细白面擀出来的面条,而分家之后呢,几乎天天晚上都是细白面条,把俩孩子都给搞飘了。
躺到炕上,俩人就开始吹牛了。
驴蛋说:“狗蛋,我跟你说,今天喜蛋还说,自己盼着过年呢,因为过年有白面条吃,我跟他说,我都不兴吃白面条了,因为家里天天吃,腻。”
狗蛋也说:“哥,你才是觉得腻,我现在觉得啊,白面条不算啥,连油渣都腻。”
“要真腻,从明天开始,咱们顿顿酸拌汤谷垛子,你俩就不腻了。”苏向晚厉声说:“闭上眼睛,现在开始睡觉。”
顿时,俩臭小子往吱吱身边一团,眼睛闭上,就开始装打呼噜了。
宋青山从包里拿了几本书出来,依次排开,这是准备要教苏向晚读书了,当然,同时,他还得再仔细盘问盘问她。
“第一个问题,苏向晚,我就想问你,为啥要当村支书,你可得知道,村支书它可不好当,而且特别难选,你要说争着我和赵国栋俩人争风吃醋就给你选支书,那不可能。”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走到炕沿上,摸着狗蛋的小瘦脸儿说:“我想这村里没有挨饿的孩子,这本身没啥错。”
好吧,这个确实没错,当妈的,没有一个想自家孩子挨饿的。
宋青山两目炯炯有神,就又问:“那你为什么,好端端儿的想学识字。”
苏向晚性子有点冲,当初第一面,要见宋青山长的丑,当然拖拉机一开估计带着仨孩子就跑了。
这不他是长的真帅气嘛,半旧的军装,双眉略浓,虽然说因为当兵脸黑了点,还一脸的杀气,但是架不住那身肌肉结实啊。
他虽然两手叉腰,就那么站着呢,身上的肌肉一直在细微的抖动。
苏向晚上辈子听性/经验丰富的闺蜜们说过,说尤其是这种肌肉贼好,看起来会抖的男人,就跟带了电的马达似的,甭提多带劲儿了。
所以,她还是有愿意跟他搭帮过日子,并且有意培养培养,要真的觉得他不错,就做真夫妻的。
当然了,这些只是她心里的想法。
嘴上拍的那些,可全是彩虹屁。
“你有文化,我没文化,我就想学点儿文化,跟上你的脚步,这不很简单”苏向晚继续,刷她的彩虹屁呢。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你给我使的,该不会是东风市时候的那一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