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可怜这少年,只不过徒弟势必要住进自己院子,他这体质,有个人长年累月地住在身边,还让不让他清闲了前几年当外门弟子时已经小心万分,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差错,现在单门独院的本以为能清净些,怎能又住进个徒弟来
“他被人欺凌好几年,全因我们疏忽不察,他对我们信不过也无可厚非。他这样子放入外门弟子中断断不行,放去山下又着实理亏,让人说我御虚亏待弟子。商沉,我也难办得很。”
“…………”
“他虽然根骨罕见,眼下修为比起你还差不少,且自小被人折磨,心性里有不少戾气。你以情动之,让他消除戾气,修为倒也在其次了,当以修身为要,如何”
“…………”
“也罢,你实在不愿意,也强求不得。” 甄敛叹口气,“我同他说一声,他真想下山便下山吧。”
商沉听到这话又有些后悔,这少年才多少岁,前些年被人生生折磨成这样,现在又要下山自生自灭。如果是那些受不得苦的,下山几日怕又会回来求救,可依着这少年的心性会怎么着宁愿在山下饿死冻死,也未必想回来。
他随着甄敛回到刚才那房间,只见那少年垂头不动,手里只是抓着那根捣药棒。身边弟子小声道:“昏迷不醒的时候便一直抓着那支捣药杵,就是不放开,也不知是谁给他的。”
商沉望着那捣药杵,微微掀开袖子,低头看着自己手腕。
手腕上几条淡淡的抓伤,正是这少年被人割肉时,痛不欲生留在自己身上的。他当时已然觉得被他抓得生疼,这少年又会如何后来他不得不抽身,少年却抓着他不放,只得将根捣药杵塞在他的手里,权当替换。
这……一直抓着没放么
“我同商道长商量过了……” 甄敛清清嗓子,不知该如何对那少年开口,“他现在年轻――”
商沉突然间接过话来:“我虽年轻,收他为徒还不在话下,他跟着我必能受益,甄师叔不必担心。”
说出口了。
甄敛一时哑口,同身边的连茴对望两眼,即刻顺着他的话头道:“不错不错,商沉是我御虚道年轻一辈之中的修为最高的,二十一岁即入瑶山,在我御虚道弟子自古以来的排名中位列前五,前途不可限量。”
前五有点巴结,前十是有的。但甄师叔鼓足了劲要吹嘘他,商沉总不能让他下不来台,只得摆出一副大家风采来,不因诋损而怒,不以赞誉而喜,泰然受之。
那少年没有出声,手里仍然握着捣药杵,微微点了点头。
甄敛心里千幸万幸终于将此事解决,忙不迭地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去将此事安排好,连茴,我们先走了。商沉,你留下来陪他说说话。”
他这一起身,房间里其他的道长也跟着起身出门,商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不多时其余的道长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他们两人在房中,一个垂首,一个静默,气氛尴尬不已,连掉根针也听得见。
商沉清清嗓子,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回去将你的房间整理出来,过两天再接你过去。”
那少年微微点头,又低声道:“你若不喜欢收我为徒,知会我一声,我不会赖着不走。”
“哪有此事” 商沉连忙否认。
这少年的心性实在是心高气傲到了极点,商沉默然走上前,不语半晌,低声问道:“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少年不说话,却抓着那捣药杵的柄不放,商沉不禁有些失笑,站起来说道:“睡觉吧,我把你的房间整理出来,明后天再接你进来。你收拾一下你的――”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生生打住,这少年这些年来受人摆布,哪有什么行李衣服他随即转了口道:“甄师叔明天必会送来换洗的衣物,你打点清楚,一起带过去。”
“嗯。”
那少年抬起头,目光落在他的颈项之上。商沉摸一下自己的脖子,只觉几条淡淡的痂,笑了笑:“这是你抓伤的,记不记得”
“……记得。”
记得就好。
不只是颈项,手腕、手背,到处都是这徒弟留下来的痕迹。
见面不过几次,次次都让他遍体鳞伤,这徒弟是送来折腾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