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顿时面面相觑。叶澄这么坦然,他们还挺惊讶的。毕竟这么做,就是完全把主动权交到记者手里了。
很快就有人开口:“请问网上流传的,你在高中时期因为不学无术,欺凌同学被学校开除的事是真的吗”
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这人是普晴找来的托儿,第一个问题并不算太尖锐。
叶澄半秒也没犹豫,他飞快地按了几下遥控笔,同时回答道:“高中辍学是真的,被学校开除是假的。事实上不谦虚地说,我高中的成绩应该强过在座的大多数。
叶澄抬头看了一眼屏幕:“这是我高中时拿过的省三好证书,全国数学竞赛二等奖什么的,一直在家里压箱底,没想到还有发挥作用的一天。哦,还有高二会考的成绩单,一共九科,全都是a。如果还有人不信的话,我愿意现场给你解几道高考数学压轴题,虽然很多年没做过,但我对我的智商还是挺有信心的。”
叶澄环视一圈,诚恳道:“有人想试试吗”
“至于校园欺凌。”见没人想试,叶澄转了话头,“网上流传的那件我欺负同学的事,故事时间点是在高三上半学期,对吧特别遗憾的是,我虽然是高三那年寒假辍的学,但我高三上半学期并没有在学校,因为要照顾重病的父亲,我申请休学了半年。所以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是怎么从医院跑到学校,三番四次把他关在厕所,拿烫水泼他的。”
叶澄的声音很清亮,也很平静:“休学时间,以及我之前亮出来的这些成绩,在我的个人档案里都有清晰的记录,稍后我会去劳动局申请个人档案的复印件,展示给大家。”
当初叶宜年是吃了猝不及防的亏,再加上与家人决裂的心理压力彻底压垮了他,才造成了后面的一切。但叶澄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应对今天了。
大概是叶澄的态度太过笃定和随意,话里的逻辑也很顺,一时竟也没人打断他,就连往日里风格最咄咄逼人的娱媒也没说话,任由他这么说完了。
等他话音落下,后面一个高瘦的男子站了起来:“作为公众人物,你对‘不孝’两个字怎么看”
叶澄笑了。
这才是真的问题啊。大概是季芳泽的面子,言辞比叶澄预料的要温和一点,但背后的坑倒是一点也不少。你要是直接问他对亲生母亲的指责怎么看,他还能解释解释,你这么问,叶澄可怎么回答他当然得回答,不孝是错的,但这么一说,岂不是相当于变相承认了他不孝再解释也矮了一头。
说实话,叶宜年那么多黑料在外面飞,看上去好像十恶不赦似得,其实只是看起来多,充个数而已,没有任何石锤。他之所以被大家唾骂,归根结底还是在他那个“不孝”的罪名上。
叶澄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口中的“不孝”,指的是她最近找我要钱而我没给她。对,没错。我确实没给她,而且还不接她电话。”
叶澄心里也明白,如果想要在舆论中取得不败之地,他应该表现地再可怜一些,最好是先出于对母亲的“敬重孺慕”,隐忍不发,任由别人质问怀疑,泼脏水,到最后“被迫”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红一下眼圈,掉上几滴泪。如此这般,才算是站足了上风,清清白白甩身离开。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宜年已经死了,只是暂时待在叶澄的系统空间,待到叶澄完成叶宜年的心愿,就会彻底离开,轮回转世。这幅壳子里待的人是叶澄,他只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实在懒得跟他们虚以委蛇。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也明白这个问题背后的陷阱,但猜测多少种可能,都没人想到叶澄会这样说。
没有沉默,没有委婉,没有官方或者太极,也没有什么委屈作态,叶澄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很自如,在这种场景下近乎是铁石心肠的冷漠了。他完全没有半点回避,直接就把话题切入到了他和母亲的矛盾中,并且毫不顾忌地承认了自己拒绝给母亲打钱的事实。
媒体立刻就激动起来了。很多人面上都闪过不可置信,甚至是义愤填膺的表情。
立刻就有人高声道:“那你是承认自己弃养寡母了吗!”
是超凡娱乐的记者。大概就是收了钱,写叶宜年第一篇黑料的那个。
“我没有。赡养父母并不等于对父母予取予求。我认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都尽到了赡养的义务。”叶澄语气果断,玩笑似地耸耸肩,“我不接她电话,主要是她的电话太贵,接一次就要三百五十万,我实在是接不起。”
超凡娱乐的人却没坐下,坚持问道:“但你的母亲和舅舅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不是很清楚他们怎么说的,我没了解过,也不关心。但如果他们非要从钱上找我麻烦,说我不肯赡养的话,”叶澄微笑,“我每月都给她打钱,我有打款账单。”
那记者尖声道:“每月三千块的赡养费,相对于叶先生的收入来说,未免对自己的亲身母亲太苛刻了吧!”
叶澄看着那个记者,仿佛不是看着找他麻烦的人,而是看一个傻子,眼神充满了慈爱的那种:“银行的流水是可以查很多年的,我有最近四个月,每月只打三千块的账单,当然也有之前五六年的,几十万,几百万的打款记录啊。”
叶澄看向陈柯,陈柯已经机灵地拿出一摞纸,挨个发下去:“这是我前不久去银行打下来的,这几年我的转账记录。我隐去了具体账号,但是留下的信息可以看出来,另一个账户的开户人是我母亲。从我出道以来,单只是这一张卡,我总共往我母亲的卡中转过上千万的金额。这种东西也没必要造假,有心人一查就知道。”
屏幕上也显出相应的照片来,叶澄自己抬头看了一眼,第一页是零零碎碎的金额,一千两千,甚至还有三五百的,他笑笑:“让大家见笑了,刚开始那几年没什么名气,赚的钱少。”
是叶宜年刚入行的时候,摸打滚爬,演尸体,演小兵,一顿饭只舍得打一个素菜,从牙缝里省下来给家里的钱。
片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叶澄沉声道:“从我十七岁那年,高中辍学开始养家,一直至今,我自认已经竭尽所能,问心无愧。”
“出道以来,我一直都将收入的大部分交给母亲保管,但四个月前,我得知我的舅舅赌博,将家中所有的存款挥霍一空。所以我才改为按月提供三千元的生活费。我母亲名下有房有车,三千元完全可以满足她的生活需要。前不久,母亲再次因为舅舅赌博,打电话找我要钱。我实在拿不出来那笔钱,又不能忍受讨债电话的骚扰,所以更换了电话号码。”
“我不知道大家对‘孝’的定义是什么,但是我实在是已经尽力。如果这算不孝,那我也认了。毕竟我一共也就两个肾,全割了也卖不了三百五十万。”
有人提出质疑:“叶先生工作多年,近两年更是流量新星,三百五十万对你应该不是太大的数额,你这么说是否有意卖惨”
叶澄摸摸鼻子,整个人充斥着一种穷光蛋的坦荡:“那大家可太看得起我了。别说三百万十万,我全身上下,连现金带卡,连三十五万都没有,无房无车,无固定资产。当然这话大家可能不信。所以我说一句大家信的。”
叶澄看着镜头,声音不大,但却有一股锐利在里面:“我上次说过,那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还赌债。别说我没有钱,就算我有。既然我当初说了一分也不会出,就一分也不会出。”
“叶先生,你和你母亲所说的言辞完全不一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叶澄不在意:“我手机里有聊天记录,如果后续需要的话,我会放出来。”
“叶先生这么说,是否对你的母亲和舅舅心怀怨念”
叶澄礼貌地微笑:“那倒没有。我很清楚这世上没有谁必须爱另一个人,哪怕是血脉亲人也一样。她是我的母亲,对我有过生恩养恩,我也会尽到赡养义务,为母亲的晚年生活提供保障。”
“那叶先生的意思是,你的母亲是为了钱,故意出来污蔑你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或许在我母亲和我的观念中,对‘孝顺’这个词的定义差别很大,毕竟有二十年代沟。”
后面的一些问题,有的态度平和,也有的一看就是为难和陷阱,叶澄准备充分,心理素质也足够好,都从容地应对过去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发布会的重头戏一共有两个,一个是叶澄被亲人指责“弃养寡母”,另一个是他和季芳泽的关系。
等到叶澄逻辑清楚,证据分明地解释完,暂时没有什么漏洞被揪出来,这个话题过去了,另一个话题自然就浮上水面。
大家明显对这件事兴致高涨,下面提问的速度也越来快。
“叶先生对今天中午季氏的那场发布会怎么看”
“叶先生,你们之间的关系确实像季先生所说的那样吗你为什么会拒绝他是因为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或缺陷吗”
“网上被爆出来你们出入同一小区,这件事你怎么解释是季先生对你有什么强迫行为吗还是说季先生对你们的关系撒了谎你们其实同居了”
叶澄的表情比之前严肃了很多:“我和季先生是朋友。之所以会进出同一个小区,是因为我出于个人原因临时搬家,季先生将小区中另一套房子借给我暂住。”
“前几天,季先生确实向我告白,我选择了拒绝。但绝不是因为网上流传的什么缺陷,不良嗜好。事实上,季芳泽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青年,品性正直,为人良善。我之所以会选择拒绝,是因为我本人属于无性恋。”
网上关于季芳泽的恶意揣测很多,毕竟在大家看来,你那么有钱,长得又好,条件明显甩叶澄十八条街,却被叶澄给拒了,肯定是你有什么严重的毛病啊。
叶澄的这句话简直像是一颗炸弹,比之前的每句话都劲爆,直接把人群炸懵了。
这个世界背景,公众对性向的接受度很高,艺人不必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向,但公然宣称自己是无性恋的,还是第一个。
至少这句话说出口,叶澄以后再想谈恋爱,就得仔细掂量一下了。
这时候,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三秒,突然响起的发问声,就很明显:“那叶先生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到达‘生活不平凡’集合地点时面色疲惫,前一天夜里到底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丢失的手机,会在你从节目回来后,和季先生同时出现。你是前一天夜里,把手机丢在季先生那里了吗”
叶澄:“……”
我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吗
整场发布会上,无论是什么样刁钻的角度,多么刻薄的问题,叶澄的回答从来没有打过磕巴。这还是叶澄第一次面对问题沉默。
记者们瞬间闻到了蹊跷的味道:“怎么了这个问题不方便解释吗”
“手机的话,确实是丢在了芳泽那里,我们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至于前一天夜里,我到底去做了什么过量运动。”叶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安详微笑,“如果诸位一定想知道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过来了……我人生中第一次,对我的智商,产生了真切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