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叶澄与众人告别, 走在园间, 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叶兄。”
叶澄回头“夏兄”
夏珺站在不远处,看着叶澄的眼睛,一时出神。
他很早就知道叶澄, 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 这满天下的修真门派的年轻弟子, 谁不知道青崖首徒叶澄, 八岁入道,十五结丹,青云会上以一敌百,从此名冠天下。
但他以前不知道,叶澄是这样一个人。
锦带玉冠的青年五官极俊秀,但常人第一眼看过去, 很难会立刻注意到他的相貌,而是被别的东西先吸引。
他神色总是快活的,眼底总是含着笑, 像是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富家公子, 明明周身天寒地冻,荒芜灰败, 但他站在其中,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鲜亮。可他又没有那种富贵养出来的娇惯与轻浮气。负剑而行,有着足够从容和坚韧的力量。
夏珺的手指忍不住在袖子间蜷了一下,面色却温和“后天便是疏影山的梅花会,叶兄不留下看看吗”
“疏影山”
“是。此去三百里便是疏影山, 其上遍布梅树,正以疏影横斜水清浅得名,每年冬季举办的梅花会,附近门派的弟子都会前去,观花会友,别有意境。”
叶澄眸子一动,明显感兴趣,却还是摇了摇头“我从青崖往返,最快也要五天,今年是赶不及了。等到来年,我早些带了家里小孩过来,再与夏兄一同赏花。”
夏珺有点摸不着头脑,笑道“是青崖新收的小师弟吗”
叶澄就笑起来,这种笑和他平常的笑不一样,好像每一个字都不自觉咬轻了几分“其实是我的道侣。”
夏珺神色微变“倒未听闻叶兄举办合籍一事”
他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叶澄是什么身份,若是有了合籍道侣,外界不可能没有耳闻。
叶澄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他年纪比较小,要再等两年,才考虑合籍一事。”
按照来时的脚程计算,归途需要四天。第二天夜里,叶澄躺在树枝上,借着月光,看季芳泽飞鹤传来的信。
青崖下雪了。
其实叶澄出发之前就知道,他十之是赶不上今年这场初雪了,当时倒也不觉得有多遗憾失落。但这一刻,看着这简简单单几个字,想象着季芳泽坐在窗前,认认真真地将纸鹤点燃的模样,突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
叶澄跳下树枝,连夜御剑赶路。他的速度极快,甚至顾不上将所有的严寒和冷风都阻挡在外,偶尔夹杂着雪花与细碎冰棱扑面而来,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体验,但叶澄莫名很快活。
他平常大多时候也是快活的,哪怕枯燥地练剑,也能从中找点乐趣出来,但今日的快活,却和往常都不一样。
他一路披风沥雨,赶去见季芳泽,觉得心像是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情势危急,时桑也不敢跑远,直奔破云峰搬救兵。破云峰执事的长老赶到时,战斗差不多已经结束了。
魏晋元受了伤,季芳泽挡在他面前,除了脸上多出一道划痕,倒没受什么别的伤。反而是对面几个人则更惨一些,皆失去了战力,甚至有两人已经重伤昏迷。
这些人的身份很快就弄清楚了。云泽近来水鬼肆虐,云泽郁家的家主来到青崖商议此事,这些人正是那位郁家家主的随从。
长老将重伤之人看押起来,带着其他人去求见掌门。
掌门原本在殿内议事,听到通传,很快便传了他们进去。
大殿之上,除了青崖几位高层,还坐着一位季芳泽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笑眯眯的模样,却很难让人心生亲切之感,反而无端有股冷意。
中年男子慢悠悠地拍了拍手“三个金丹,两个元婴,不对,再加上那位闻长老,一共是三个元婴。都奈何不了这位小兄弟。想必结婴有一段日子了,还是说,已经进入了分神”
掌门平日里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了“比起这个,难道郁家主不该先跟我解释一下,诸位郁家的道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打伤了我青崖的弟子吗”
季芳泽和郁继的梁子已经过去数年,但当时闹得大,众人还不至于忘了。流霞峰的峰主笑意盈盈“郁家出手伤人,莫非是不满当年青崖戒律堂的审判如果带人来踢山,这点人倒是不太够。”
郁继无故偷袭同门,其实早在当年事发,便该被逐出青崖,只是当时无人能证明郁继真的动了杀心,而季芳泽在制住他之后,还出手重伤了他。青崖众人商议之后,便各打五十大板,结了此事。
郁家主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郁继,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感情“他伤人不成反被伤,不过是咎由自取,丢尽了郁家的脸。我还真不是为他而来。”
掌门淡淡道“那我还真是好奇郁家主的来意了。”
郁家主的视线落在季芳泽身上“我只是突然好奇一件事,当初这位小兄弟在制住郁继之后,仍然痛下杀手,究竟是因为被偷袭心中郁愤,还是当时已经控制不住,想要杀人吞魂”
此言一出,青崖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殿内剑鸣阵阵。一位峰主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竟能有如此修为。不到三十的元婴期,我这辈子也没在人族中见过几个,倒是深渊里这种事挺常见。”
“大师兄二十五结婴,玄冰宗的墨师兄结婴之时,亦不过二十七。青崖往上数十代,足有十七位前辈在三十岁之前结婴。如果您还觉得不够,青崖过去还有位真人,四十年无法筑基,苦修剑术,结果一夜入道,升至大成。”
魏晋元的眼神中尽是讥讽“您没见过几个,是您的见识少。不要因为自家孩子天分跟不上,就自暴自弃,平常多娶几个脑子好用的老婆,家族还是有希望的。”
他一个小辈贸然插嘴,又出言不逊,青崖却没人呵斥他,反而都老神在在地坐着,青崖对此事的态度可见一斑。
郁家主脸上的笑消失了,淡淡道“魏家的孩子啊。”
魏晋元正义凛然“是啊,尽管把帐都记在我们魏家头上。”
“不要扩大打击范围。”清亮的话音落下,一个青年从门外跨了进来,含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子不教父之过。郁家主,你只管把帐都记在他爹头上就是。”
这是个锦衣玉冠的青年人,看着更像是个富家公子,但他背上那柄平平无奇的剑,却昭示着剑修的身份。
叶澄先是扫了一眼季芳泽和魏晋元,见两人没什么大碍,心才算是彻底放下,对着座上众人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和诸位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