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5班方阵, 把具体情况和郝教官做了简单汇报。郝教官满腹疑惑, 一句也不信。
看他俩前后脚站回原位的样子不像是薛业偷过祝杰的钱包啊。郝教官只好选出另一名男生出列, 补护旗队的空缺,再让5班方阵快速对齐, 顺着第一排的人数挨个看了一遍。
走到祝杰面前,郝教官又停下了。这孩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薛业垂着眼不与教官对视,怕被盯着看, 又怕再一次被单独拉出去。
前面的男生往左边移了半步,薛业一下子放松了, 安安稳稳躲在杰哥的影子里, 享受被影子罩住的感觉。
“祝杰。”郝教官对眼前的现象匪夷所思, “我下达过向左半步走的命令吗”
“没有。”祝杰直言不讳, “我站不稳。”
行,好一个站不稳。郝教官向前一步, 还没怎么着呢,站不稳的祝杰挪回原地,一脸冷漠, 仿佛真是天生站不稳,只能左右晃。
“我说你是多动症吧,不动就难受,精力旺盛是不是”郝教官正对祝杰的脸,“还是对我的管理有意见”
祝杰的眼睛缓缓亮起来。“没意见,我说了,我站不稳。”
这小子有点意思, 郝教官快速将头一偏,看到后排薛业闪躲的眼神,那样子仿佛自己真是个恶人,把这帮刚中考完的高一新生吓着了。
“行,懂了。”郝教官突然开了个窍,用力拍一拍祝杰还未强壮的肩头。小伙子,高中生,这身板儿放在自己手里也就是两个过肩摔的事,再是体育特长生也是个未成年,力量级有限。
搞起对象来倒是一套套的,多看薛业几眼他就急了。
唉,现在的孩子啊,成熟真够早的。郝教官走到队中,下令收队。
懂了他懂什么了他什么意思现在轮到祝杰不懂了,但也懒得琢磨。
熬到晚饭后,郝教官把5班男生集合在一起,拉到篮球场上学唱歌。手里捏着厚厚的歌谱,郝教官心里犯难,这时候就羡慕带女生班的同事了。
平时谁也不愿意带女生班,毕竟性别不同,体能不同,性格里的承受力也不一样。万一把话说重了女生流眼泪,那简直比冲锋陷阵还可怕,哄不好只能白着急。再有查宿舍这一项,怎么好意思进女生房间啊。
可唱歌环节人家女生班最给教官面子,歌词记得快,还唱得很好听。男生一个个完犊子,15岁正是心比天高的年龄,让他们开个口难上加难。
“每人一张,每人一张啊,后面的同学传一下。”他把歌谱发下去,“今天咱们要学的歌叫军旅情,主要是抒发退役军人离开部队前的惆怅和不舍,那种喜爱,明白了吧”
“不明白啊教官,您给我们先唱一个呗”
看吧,有几个臭小子开始起哄了,郝教官哭笑不得“我肯定先唱,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声音洪亮些,每次打饭前比唱歌都是女生赢,你们气势不行啊面对着刀枪,我不会退缩唱”
整个班的男生鸦雀无声。
“嘿,你们这帮臭小子,耍我呢”郝教官叉着腰问,因为军姿太过标准,叉起腰像个大型兵人手办,“谁不唱,谁一会儿领唱”
放过狠话,这帮学员才开始跟唱。郝教官唱一句教一句,勉强唱过几遍说道“现在你们自己凑对子,几个人一组把歌曲唱熟练。多好听啊,这是军旅情,要退伍了难受的心情,你们体会不到就从歌词里找找感觉。现在原地解散。”
话音刚落,被祝杰从护旗队拎回来的那小子第一个行动,挤开祝杰旁边的男生坐了过去。郝教官看在眼里,嚯,现在高中生胆子真大。
祝杰一直都是落单,没想到今天把薛业给招来了。“你干嘛”
“杰哥,我跟你凑对子,咱俩学唱歌。”薛业前几天不敢,今天第一次鼓起勇气坐旁边,“我唱歌还行,不难听。”
“谁要跟你凑对子,离我远点。”祝杰说,脑子里的念头却是把薛业甩开。
他们的相处、谈话、秘密仅仅发生在夜岗亭几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地球上其余人仿佛睡着了的时候。窗外是黑夜和暴雨,没有人看见他碰过薛业,和薛业换衣服穿。白天也是薛业追着他。
现在薛业堂而皇之坐过来他反而害怕,担心同学看出什么来。
薛业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坐着。手里的歌谱时不时扇动几下,赶走循着味道飞来的蚊子。祝杰也不说话,歌谱里的汉字突然变成外星文字,什么都看不下去了。
他怎么还不走他什么时候走祝杰紧盯着军旅情三个字,享受着公开场合终于有人陪伴的煎熬。
“杰哥。”过了几秒薛业开始找话,“刚才这句是怎么唱的我没记住那个调。”
不能回应,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祝杰咬紧牙关,眼眶下的黑眼圈泛着乌青,生命这根皮筋即将绷断。
“薛业你别热脸贴冷屁股了,你杰哥不想搭理你。”男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逗他,“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小心你杰哥再打你一顿。”
舔狗舔狗是什么意思祝杰希望薛业赶紧走,可更大的渴望战胜了他,担心薛业因为别人的嘲讽就真的离开。
“我乐意”薛业大咧咧地扇着风,“我乐意贴杰哥冷屁股,你们管不着。”
祝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吓薛业一跳。“杰哥你干什么去啊我陪你。”
“别跟着我。”祝杰逃开了,把薛业和嘲笑薛业的声音扔在身后。
薛业一瞬间错愕,眼神追着杰哥的背影直到他消失。
要死了,祝杰还没爆头但是经历了一次要死了的体验,他喘不过气。刚刚他把薛业扔了,挺好,应该这样,薛业非要贴上来的,他们笑话薛业也没错,是薛业非要往上凑。祝杰抬起头,乌云又快飘到头顶了,夜里又是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