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的男子, 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如竹,但同时也瘦削得像一根竹竿。他面容清瘦,眼中一片死寂, 仿佛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和情绪。
谢嘉走到了木板床前, 沉默地凝视着空荡荡的床榻,如同那里还躺着什么人似的。
苏语怜自打他进来起, 便贴着墙壁一隅, 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半晌后, 她终于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昨日她才见过谢嘉和大哥, 这才过去一日,他的模样同现在分明相去甚远。而且
她陡然反应过来, 这是苏家明明在她重生后一切都改变了,谢嘉这时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苏家
难道是
她竟然又回到了上辈子怎么可能
苏语怜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些这副比纸还轻飘飘的身子, 此刻心神震动, 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飞起来,吓得她忍不住惊叫出声。
“滚出去”陷入自己的世界的谢嘉, 突然感觉到了身后一阵异样, 猛地回头低喝了一声。
她吓得一下子又飘回了角落里,不敢再出声了。
谢嘉的目光四下搜寻了一圈,盯住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是是你吗”他的语气很是小心翼翼,声音细细听来甚至是颤抖的。
这么敏感吗苏语怜略有些诧异, 便听他继续道“你回来了是不是”他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苏语怜,你是不是回来了”
苏语怜无语地看着他,心道我若是没有重生, 而是真的鬼魂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报仇,你不赶紧跑还在这喊什么喊
谢嘉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能看得见她的,他就固执地盯着那一点,自说自话“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三年了,你终于肯回来了呀你要来找我报仇了吗你出来啊,你出来杀了我啊”
说到后面几乎是大吼出声,状若疯癫,哪里有从前谢公子半点的风流倜傥。
苏语怜从他的话中推测,这一世应该也是过了三年,也就是她已经死了三年了。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嘉变成这样了她死了
,宁国侯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地过他的潇洒日子吗
她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发疯,直到天光彻底消失,他才推开了木门,像来时那样,沉默如石地离开了。
而她也趁着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轻飘飘地跟着飞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夜里阴气加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比白日里要实了一些,控制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了。
方才她想了很久,可能重生的那一世的她,真的死了,所以阴差阳错地,她又回到了这一世。
又或者,所谓重生的那一世,皆是她死后的幻想。有人说,人死后若是怨念太深重,魂魄不得消散,便会强行留在人世间。
总而言之,这一世什么都没有改变。她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是,大哥和二哥到底怎么样了她死前恳求谢嘉保住大哥二哥,谢嘉会看在她死了的份上,放他们一马吗
接下来的两日,苏语怜都以魂魄的形态,在京城中四处飘荡。如今没有人看得见她,也没有人能听得见她说话,她只能飘去京城中的茶馆书肆,去听听她死后的三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苏骆舟和苏墨如今都好好地活着。摄政王甚至不计前嫌,重用了兄弟二人,如今兄弟二人俨然成了摄政王的左膀右臂。
苏语怜现下已经能自如地坐在椅子上了,虽然身子还是没有一点重量。她歪着脑袋,听隔壁桌的几人高谈阔论,说摄政王如何如何杀伐果断、英明神武,如今大楚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四方来朝,好不威风。
她听着听着便笑了,果然没有她这个灾星,楚琅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把大楚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
笑着笑着,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有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顺着透明的脸颊,滴落在她面前的桌上。
所以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她同楚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甚至追随她一起跳崖,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咦,小二,你们这桌子没擦干净啊,桌上还有水呢”
“哎来了来了,
客官先坐一坐,我马上就来给您擦干净嘞”
深夜,皇宫中万籁俱寂。
仪元殿中也是一片沉寂,四壁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案桌前留了一盏灯,而伏在案前的人,正陷入沉睡中。
苏语怜顺着门缝挤了进来,飘到案前,停着不动了。她打量着楚琅半露的侧脸,轮廓深邃,线条流畅,完美得如同画师笔下最得意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