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耀扬打前视镜里瞥见她神色有异,出声问了句,“不舒服”
“没,”梁然收回视线,揉了揉太阳穴,半晌,话音方才勉强恢复一贯的冷清平静,“应该……是我看错了。”
秦四手指轻扶方向盘,不知何时,嘴里叼了根苹果味的棒棒糖,说起话来略有些囫囵:“好呗。反正,那阿然,我先带你去吃饭,给你安排个住的地方……现在我的脑子都一团糟,吃好喝好,你先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讨论怎么办吧,姑姑那边就别惊动了。”
“我也是这个打算。最好你先看看能不能用你那些什么仪……器……”
后话分明堆砌在喉口,声音却像破碎的磁带,寸寸剥落又粗糙,一个音谱被拉成碎片化的惨烈音节。
梁然一愣,低下头,呆呆看着自己逐步模糊、接近透明的十指。
耳边是秦四大骇下的惊呼:“阿然!”
“我……”
卡顿。
无法言语呼救,无法移动逃脱。
前视镜里,女孩满脸不可置信,白瓷般干净小脸有如数据波动时卡顿的画面,只是徒然抬头又垂首,身形依旧不可抗拒般逐渐透明化,连声息也“嘶嘶”响动着,如轻烟消散――
“吱――呲。”
法拉利紧急刹车,在路边漂移顺停。
深呼吸过后,秦耀扬最后回过头去确认,空无一人的后座,女孩曾来过的痕迹早已彻底消弭,不见影踪。
许久。
他几乎是颤着手从置物挡板里翻出自己的手机,胡乱点开电话簿,找到某个号码。
电话贴近耳边,他咬牙切齿,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k,你们怎么搞的!”
“……赶紧中断计划,tas也好,什么稀奇古怪的异能人也好,我管你呢――现在给老子搞出两个妹妹了,你赶紧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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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然再一次睁开眼时,视线所向,是自家房间那澄白的天花板、浅蓝色调的北欧风装潢画。
她反复闭眼又睁开,感受着光线、呼吸与声音,这才迟迟确认:自己应该是真的回到了正确的时间线。
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男人聒噪的声音也在霎时间涌到耳边,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攥住,痛意促使她转过头,看向满面焦急的父亲,对方嘴里还在咕哝着:“然然,醒了,觉得怎么样头晕不晕”
“……”
她原本不想搭理他,侧头一看,见窗外夜色浓郁,才怔怔间轻声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都九点多了,宝贝,你跑虞山那边去干嘛你知不知道爸爸一听你晕倒了,都快急死了!”梁自成一说起话来就不带停,“都是你四哥推荐的心理医生作怪,怎么还把你越治越――算了,我就不该相信他,然然,你别不说话,感觉怎么样啊爸爸看看,啊哟,我们然然……”
嘴上心疼完,他不忘扭头招呼两声,“辛丽!把人参茶端过来一下。”
辛丽。
梁然眼皮一抖。
这个名字倒是把她的神思喊召回笼,手指颤颤两下,紧握又松开。
好半天,参茶端到床边,她也终于缓缓来了力气,撑起半边身体。
眼前是辛丽那张温婉贤淑的标准圆月脸,柳眉朱唇,古典美人长相,一身旗袍加黑色小皮鞋,一眼望去,是谁也不忍多苛责的秀美。
梁然同人对视一眼,听见人嗓音轻轻,叮嘱一句:“然然,喝口茶吧。”
茶水递到嘴边,她乖乖抿一口,女人尚且在轻声细语:“阿姨知道你不开心,文雅的生日也不想来参加,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血糖低又晕倒了,阿姨真的很担心,一想到,心都揪――”
“辛阿姨,”梁然打断她,“参茶里是不是忘记加蜂蜜了”
“嗯”
女孩冲她虚弱又“温柔”的笑笑。
“你不是一向最疼然然吗,又把我爸爸服侍得服服帖帖,最会伺候人,怎么连我这点喜好都忘了”
辛丽面色一变。
“是我粗心忘记了,”却还是讷讷应着,垂眉低语,“乖啊,阿姨现在去给你加点……”
如果不是她一扭头,路过梁自成身边时委委屈屈那眼神生动得很,几乎还真让人觉得这继母做得无可挑剔了。
梁然在心里冷笑一声。
打发完辛丽,三言两语又把梁自成支开,梁然起身锁了房门,这才给自己留了个稍微能松口气的小空间。
瘫倒在床上,脑子乱哄哄一片。
好半天,才想起那唯一陪伴自己“穿越”过某条时间线的手机,想查查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究竟有没有什么痕迹可循,刚摸出来,却见手机屏幕上蓦地跳出几条信息提示。
18:06,医生:【你好啊,我是程家旭医生,梁同学,到家了吗】
19:35,医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我这边还有一份资料,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是我们警方内部才提供的关键案件证据哦已经发到心理诊室邮箱了,邮箱地址和密码是……】
21:25(3秒前),医生:【,做个好梦,如果还觉得有任何心理问题,都可以联系我。】
她对着手机默然片刻。
许久,还是复制地址密码,登陆上了那个传说中的心理诊室邮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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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缀(1)的收件箱里,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封未阅读的邮件。
标题是:【池戬日记扫描件.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