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同床共枕”成就的周致诚和被毁了“三八线”壁垒的顾栗栗, 起床之后的状态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鲜明到甚至生产队长都无法忽视。
“你们别紧张啊,我昨天睡觉的时候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没错了。”
以为两人是为了那份要拿到公社批准盖章的方案担心,生产队长笑呵呵道, “咱们国家啥啥都缺, 所以很是鼓励下面的生产队开办社队企业。”
他来了兴致, “以前每次公社开大会, 末了总会问一句有没有哪个生产队有想法搞这个。可是大家没钱啊,也不知道做什么,没有技术员就不说了, 每个生产队识字的也少, 能看懂说明书知道怎么做的就更少了, 也就都没人敢开这个头。后来公社开会就不再问了”
说着, 他眯了眯眼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就顾知青你昨天提到的那个生产队, 人家生产队长的儿子是从部队退役下来的,能写会算,脑子灵活, 就这还特意去找兽医学了半年,才敢让全村搞这个长毛兔养殖。算起来,统共也才一年零俩月。”
路不好走,骡车颠得他都破音了。
“总之, 咱们这事儿十拿九稳,甭担心。”生产队长如今人逢喜事,精神抖擞,枯黄的脸上都能看出一些红光来。“要不是事情突然,我都想你们带着行李去公社,公社盖完章子,你们立即就出发去县里,然后坐火车去省农业局了。”
顾栗栗听着听着,努力憋回一个呵欠,直憋得自己两泡泪,才算压制回去,含泪道,“等我有钱了,我一定给咱生产队修条路。”
想到待会儿还要回去收拾行李,她人都要不好了。
每次遇到泥坑,坐得好好的都要被抛上去十多公分,下一秒又被惯性掼到矮凳上,如此循环往复。
想站起来免于颠簸不好意思,就板车那造型,俩轮,前后中通,左右挡板高度不超过三十公分,没东西给你扶着来固定身形
屁股好疼
享受过高级交通工具之后,顾栗栗上辈子还觉着挺好没问题的骡车,这会儿是彻底不能看了。
前面赶车的是张会计,他听顾栗栗这样说,笑了,“等咱周边,至少等咱生产队富起来再说吧,不然你拉回用来修路的砖头,估计晚上就被人给偷挖干净了。”
这样的事儿多了,说不完的。“再忍忍,到镇上应该就好了。”
顾栗栗于是闭嘴,瞥了眼同样被颠气掼下,只是幅度小一些的周致诚,心里平衡了,也能咬着后槽牙忍耐着了。
只张会计说的是个鬼话,镇上的路压根不好,坑更多。顾栗栗被颠得不行,喊了张会计停车,逃一般下来,“都到镇上了,我下来走着好了。”
要不是这个泥泞的土路只有骡车走得稳当快速,她真想下来直接地奔。
跟城市里不同,镇上要做什么,相对比较宽松,像家里攒的鸡蛋、种的菜、还有自己织的布,都能做个货物交换,或者偷偷卖出去。
但也有个前提,少量。
少到什么程度呢,一两把菜,十来个鸡蛋、五六块土布头巾,一匹灰蓝粗布这样才被允许。
乡下不宽裕,且也有限制,能吃饱穿暖已经是顶配了,可以拿出来做交换的东西也是寥寥,所以根本不用怎么管。
毕竟没什么物资不是
这样一来,倒是显出几分显而易见的不同来。
顾栗栗下了骡车,周致诚紧随其后也下来了,只生产队长和张会计为了这次的公社之旅,特意换了八成新的布鞋和干净衣服,怕弄脏,没舍得下来。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房屋低矮破旧,人身上衣服除了灰黑蓝军绿,鲜少有其他颜色,大多数人眼里脸上也都透着几分愁苦,衬托得这片天空下的一切都有些抠搜。
可,里面透出来的坚韧和祥和,组又成了一股即将萌发的勃勃生机,叫人新奇到移不开眼。
顾栗栗看着镇上街道两旁几个挎着篮子,一边等着买家,一边笑呵呵交谈着的大娘,还有红着脸偶尔叫几声磨剪子呛菜刀的大爷,仿佛置身于时间洪流中
她的记忆一下子拉远,仿佛摁了快进,从眼前一下子冲到高楼大厦、桥梁机场、高新科技,一切一切现在人难以想象的东西拔地而起的时候。
想到后世,顾栗栗突然骄傲起来,她看向旁边的周致诚,眼里亮得像是天上的骄阳,“我跟你讲,咱们国家是最棒的”
“嗯。”周致诚被她眼里难以形容的璀璨震撼到,喉结难耐地滑动,眼底满是肯定道,点头认可,“咱们国家将会是最棒的。”
无论祖国现在是如何的不完美,如何的落后,有那样一群舍生忘死的先烈们、隐姓埋名的科学工作者、兢兢业业坚守岗位的人们,怎么会不好
周致诚笑笑,他接触过许多人无法接触的层面,了解远比一般人更深。
一个是看过祖国后世辉煌的见证者,一个是默默参与其中瞧见祖国焕发生机的亲历者,灵魂在这一刻陡然碰撞,仿佛跨越时空,奇异融合。
这一刻的周致诚像是巍峨蜿蜒的山岳,厚重,勃发,藏着不为人知的绝对强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