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万里,空空荡荡。
而在他身下,少女眨着濡湿的眼睫,星眸潋滟,鼻音软糯地问,“凤妄言”
她好像……又吓醒了一个。
看着眼前这空荡荡的一片。
乔晚挠了挠头,退出了凤妄言的梦境。
“打扰了。”
她才不会承认,吓醒了这只秃毛鸡,她其实还挺高兴的。
还有比这更恐怖的梦吗
箭在弦上的时候,发现自己箭没了。
凤妄言脸色遽然一变,吓醒了。
回过神来后赶紧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青年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在。
梦中少女温软的嗓音似乎还在耳畔回响,鼻尖还能嗅到少女颈侧的甜香。
他怎么会做这个梦!
他虽是凤凰,但早已修出人形,怎么……怎么还会做这个梦
一想到刚刚梦里那心惊肉跳之感,凤妄言就不由得咬牙切齿,又想起了幼年时曾经被这玩意儿支配的恐惧。
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三口,他这才冷静下来。
自从听了高兰芝的吩咐后,被个小道童带到洞府歇下,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时辰。
想到穆笑笑那张俏丽的脸,凤妄言心中愈加焦躁不安,艳丽的面容中,露出些许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但碍于自己这火属性,却不好去亲自探望。
穆笑笑这热毒之所以如此沉重,说到底也有和他日夜共处的缘故在其中。
当初,他被梅康平关在碎骨深渊下,正是那娇娇软软的少女,将他从碎骨深渊中救出。
他嗤笑,“你不怕我”
她只抬起眼,抚过他羽翼上的伤疤,小心翼翼地问,“这一定很疼吧”
从那一刻起,就算是把命都给她,他都认了。
这昆山派本为她的师门,总不会亏待于她。
凤妄言阖上双眼,勉强定了定心神。
倘若他们亏待了她,他带笑笑离开便是。他从未将这世上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穆笑笑是例外。
谁敢伤了她,他就杀了谁。
思及那和穆笑笑容貌酷肖的少女,凤妄言唇上扯出抹讥诮之意。
不过蓬草倚珊瑚罢了。
腐草荧光岂能同日月争辉。
她从笑笑哪儿偷走的,他会一样一样让她还回来。
笑笑。
回想在碎骨深渊下的生死相依,少女眨着眼睛,轻轻地问他疼不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一晃眼,又变成了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和那腰肢上使得他忍不住附身去轻嘬的腰窝儿。
结果……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一想到这梦,凤妄言就忍不住一个哆嗦,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但回想梦中那亲密交缠之时的感受,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好像添上了一把柴,熊熊地燃烧起来。
想见他的娇娇,想将她揉进骨子里疼爱。
越想越难捱,凤妄言烦躁地睁开眼,肩侧青丝如水滑落,赤着脚走出了洞府。
洞府前本守着一个小道童小松,原是周衍支给他,伺候凤妄言起居的。凤妄言进了洞府之后,便不再理他了,小松正一边腹诽这人好生狂妄,一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候在外面。
此时,乍一看凤妄言面色不虞地走出洞府,心中咯噔一声,忙跟了上去,“凤前辈……”
凤妄言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昆山派极大,他这一路,足踏月光,并无目的可言,小松修为浅,又怕他弄出个好歹,只好叫苦不迭地跟在凤妄言身后。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了另一处山峰之上,再往前走时,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了身前,阻止来人再往前更进一步。
待看清眼前的景色之后,凤妄言微微一愣。
这是,结界
眼前是昏鸦四集,寒山寂寂,月光泼洒峰顶,看上去并未什么奇异之处。但是伸出指尖才发现,这是一面笼罩峰顶的结界。
凤妄言这才提起了点儿兴致,指尖捻起一团火。
这火舌刚从指尖燃起,远处蓦地传来一个喑哑的男声。
“滚。”
这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狂妄的言语,使得凤妄言面色突变,本来就憋着气,这个时候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
指尖火苗霎时间化为一团熊熊怒火,轰地一声将这屏障硬生生击碎出一个大小可供人通行的圆洞。
凤妄言甩袖提步,冷笑道,“你叫谁滚”
那男声像是漂浮在夜风中一般忽远忽近,哑着声儿道,“我叫你滚。”
“滚。”他重复道。
玉清峰上。
她睡不着。
少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着一只已经空了的宝杯,怅然若失地看着眼前华烛。
烛火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烛光艳映空荡荡的瑶席,在这旖旎暧昧的光影中,愈发显得人孤寂。
想到方才陆辟寒与乔晚离开的那一幕,穆笑笑垂下眼睫。
如果放在以前,大师兄定会细细地过问她的伤势,就算不多说什么,也会陪她坐上一会儿。而如今,却多了一个乔晚占据了大师兄的心神。
想到这儿,少女委屈地红了眼眶。
一个在她坠入碎骨深渊后,被师尊带回来顶替她的存在。
她既没有她生得好看,又没有她入门时间长,凭什么要多出一个人来,分出本属于她的疼爱。
凭什么
再一想到师尊玉清真人那如冰似霜的面容,想到刚刚在殿内,素来禁欲清冷的师尊,急促的喘息,幽深的双眼,轻轻地喊她,“娇娇。”
穆笑笑心中一动,又不自觉红了脸。
在这股委屈与依赖交织之下,少女站起身,踏出了偏殿。
一踏出殿外,便觉一阵寒意袭来,穆笑笑裹紧了身上的衣衫,冻得小脸煞白。
瞧见洞府外,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时,周衍愣了一愣。
“笑笑,你怎么在这儿”
寒月朦胧,少女像只离巢的雀儿,小小的一团,使人见之心中陡然升腾起一阵怜爱之情。
少女乌黑的发落了些雪,黑润润的双眸泛起了层水光,轻轻牵了牵男人的衣袖,粉嫩的唇瓣嗫嚅着,“师……师尊……笑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