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菱信心大增, 再一次要求解除婚姻关系。
“余主任,我嫁人是想过好日子的,不是去当奴隶的, 你们瞧不上我, 我也不想赖在你家……”
余佩兰耐心耗尽,冷笑:
“所以, 你嫌弃我儿子,想嫁给这个小村干部, 跟他双宿双飞那你也得问问人家, 愿不愿意娶了你!”
甘露怕傻爹缺心眼,中了套路, 迅速从盆景上揪了一个小橘子,硬塞进他嘴里堵住, 不让他乱说话,自己怼这奇葩母子:
“余主任,我再一次善意提醒你,素质, 注意素质,别满嘴喷粪,臭!污染空气!”
余佩兰气得倒仰,看向卢南樵:
“表侄子, 你就眼看着他们目中无人吗就不能想个法子,治治这几个刁民!”
卢南樵无奈,看看甘露父女俩, 又看看阮红菱,劝梁母“息事宁人”。
“俞主任,强扭的瓜不甜,我看这事就算了吧,闹得鱼死网破,大家都难堪……”
梁学松不服:“就这么几只跳蚤,能闹出多大动静还能翻天”
甘露呵呵。
这货真以为他是啥了不得的天大人物了,这年头,“小人物”比“大人物”活得恣意,“大人物”大部分都蹲在牛棚里。
甘露心里不屑,奚落他:
“姓梁的,谁给你的勇气自称是‘天’你们梁家在沪城,也就是只小爬虫,小心谨慎着好,万一被踩了,哭都来不及!你说你生在新时代,长在新时代,看外表也人模狗样,怎么就臭不要脸跟厂里的女工乱搞,还惹出一场安全事故,害人害己,我劝你:往后多积德,少作孽,求个善终吧。”
余佩兰被揭得面红耳赤,瞪着甘露骂人:“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伶牙俐齿……一点家教都没有!”
“余主任又没见识了,我的家教就是:遇到那些胡搅蛮缠,仗势欺人的恶狗,当场就得打回去,不隔夜!”
甘露针锋相对,扬言要去沪上闹,去春兰制衣厂贴大字报,揭发梁厂长“胡作非为”、“凌虐儿媳”、“违反厂规党纪”。
“那封举报信,是我小姨写得又怎样往后还有得写呢,那广播里不也说,对待破坏红星建设事业的蠹虫,要大义灭亲,要划清界限,我小姨虽然是个村姑,觉悟一流,绝不会退缩姑息。”
梁学松气得掀翻了茶几,威胁甘露:
“小丫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抓起来!”
“不信!梁学松,虽然在你们眼里,我爸就是个小村干部,上不得台面,可在白云公社这一亩三分地,他也不是谁平白无故想抓就能抓的,我们不去沪城让你们难堪,你们也最好收敛气焰,跟我小姨好聚好散……真要撕破脸皮,我们也不是吓大的!”
甘露的话,又硬又刺,扎得梁家母子如坐针毡,毒蛇一样瞪着她。
甘大海怕女儿吃亏,把人拉到身后藏着,自己上前跟梁家母子对峙:
“余主任,事儿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废话就别多说了,这婚我们一定得离,当初你们给阮家的彩礼,已经自己要回去了,菱子的户口和工作,你们也怎么办过去的,再怎么给退回来,我们穷日子穷过,不占你们一分钱便宜。”
梁学松发飙:“你们说得轻巧,当初为了给这贱人转户口、招工,我家花了多少冤枉钱,搭进去多少关系全泡水里了!”
甘露冷嘲:“我小姨嫁给你半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挨打受气,浑身是伤,你一不给劳务费,二不给损失费,连彩礼都仗势抢回去了,我小姨两手空空,再嫁就是二婚,被人看低,她就不冤!”
“她那是犯贱,非要跟我离婚!继续待在梁家……会有这些事!”
“我小姨要是继续待在梁家,给你这个变态当老婆,被你全家打骂折磨,才是犯贱!”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能嫁给我,是她八辈子烧了高香……”
“你不是鸡,也不是狗,你是满脑子封建腐臭思想的清朝僵尸,我小姨是长在红星下的新女性,自尊、自爱、自强,你配不上她,烧多少高香都配不上她。”
甘露口舌锋利,怼得梁学松哑口无言。
一直面色难看的余佩兰,突然开口:
“小丫头,你们赢了,我们同意离婚。”
……
她答应的过于干脆,甘露直觉不对劲,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
但能离婚,就是好事。
双方分开坐好,讨论离婚的细节流程,主要是余佩兰提要求:
首先要求阮红菱“保持沉默”,不声张被家暴的事,也不声张梁学松“废了”的事,好聚好散。
阮红菱在春兰制衣厂的工作,按“主动辞职”处理。
在沪上的商品粮,牵扯的人和事太多,太复杂,梁家怕拔出萝卜带出泥,约定“冷处理”。
由梁家出面,把阮红菱的户口单独立户,挂靠旭辉街道办,从此与梁家再无瓜葛。
换句话说,阮红菱的户籍,一时半刻是没办法迁回埠头公社了,甚至永远也迁不了,她被迫成为住在农村的“沪城人”。
分不到宅基地、自留地,挣不了生产队的工分,将来也分不到责任田,但能享有沪城居民的一切福利。</p>
余佩兰轻蔑哂笑:“……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