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牵到哪儿都不会变羊, 朱一飞这种人渣,更不会立地成佛。
甘露闻到了诡计的味道,悄悄走到燕妮身后:“嫂子, 东西买完咱就回去吧, 再晚家里人该着急了。”
燕妮顺势要走,朱一飞哪里肯放人
他从售货员手里接过提兜, 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一卷劳动布,一块橘红棉纺巾, 一双皮棉鞋, 又从跟他一起来的小伙伴手里接过两瓶老窖、两条金猴烟、一套百雀羚,沉甸甸地一起递给燕妮。
“这是你爸托我买的东西, 你过年回娘家的时候,一起带过去吧。”
他笑得云淡风轻, 彷佛真的跟燕妮一笑泯恩仇了,燕妮却紧张地后退一步:
“我……不回去……我爸怎么会托你买东西”
她爸燕振声,好歹也当过大队支书,还会给人治病, 不缺钱也不缺票,日子比普通社员滋润十倍,朱一飞想靠小恩小惠打动他难度很大。
朱一飞为了取信燕妮,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
“这是你爸亲笔写的, 你自己看看。”
燕妮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字写在一张开药方的粗糙方格纸上,寥寥两行, 感谢朱一飞从供销社帮忙采购紧缺物资。
采买的原因没有写,朱一飞解释说是燕妮的弟弟燕东来,谈了个女朋友,过年期间要订婚。
“这些东西,都是你爸妈给未来儿媳准备的彩礼,快过年了物资紧张,啥都缺,我好不容易才凑齐。”
燕妮发懵。
她的弟弟过年就十八,人机灵帅气,家境又好,瞄上他的人家可不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订婚,她嫁给田国梁以后,尤其是最近两个月,几乎跟娘家断了来往,还不知道这件事。
朱一飞气定神闲,顺着话茬跟燕妮闲聊:
“你未来的这位弟妹,跟我沾着亲,算是姨表妹吧,她爸妈还托我打听你弟的为人,往后咱们也算是亲戚了,用不着藏着掖着,当初那点事……我早忘了,改天我介绍小姚给你认识,她跟你是小学同学。”
“小姚”就是小堰村的那个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长得也妩媚多姿,攀上了朱一飞这棵大树,往后都是好日子。
燕妮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木呆呆地接了朱一飞给她的提兜,目送他呼朋唤友地离开。
甘露蹙眉,想不明白朱一飞作什么妖,难道真的偃旗息鼓了
他交给燕妮的这一提兜“彩礼”,相当丰厚,完败后世“万紫千红一片绿”,够普通农家娶俩媳妇的了。
但燕妮的弟弟是她爸妈的宝贝疙瘩,给他娶媳妇不说百里挑一,也不能是杂花野草,彩礼关系两家人的面子,不能马虎,铺张一些也能理解。
甘露心里藏着事,看看年货也买得差不多了,沙雕爹去倒腾砖瓦票还没回来,她不想干等,去镇西头河沿上的黑市随意逛了逛,先摸清门路和行情,往后少不得要常来。
看到有人卖河鲜,她顺手买了几条尺长的草鱼、鲫鱼,又买了两兜苹果,一兜红的脆爽,一兜黄的绵甜,把大竹筐都快塞满了,拎在手里累得额头冒热汗。
迎面撞上了吴碧莲!
推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后架上绑着个方口大竹筐,塞满了年货。
捉奸门以后,这朵黑莲花安静如鸡,村民指桑骂槐也好,知青冷嘲热讽也好,她都躺平任嘲,怂得让人没脾气。
她不出招,就没有纰漏,王安生也好,甘大海也好,谁都抓不住她的马脚。
当街遇上,吴碧莲主动上前打招呼,语气热情爽朗,话头把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却又不多寒暄,点到即止,脱身离开,旁人还没回过神,她已经蜻蜓点水一样飞远了。
甘露撇撇嘴不屑,把采买到的年货全部交给老驴头搬上牛车,趁着小姨去买荸荠的空隙,自己沿着河堤溜达,一对邋遢夫妻吸引了她的目光。
别人摆摊卖的是吃的用的,这两口子卖的是……好吧,也属于“日用”行列:冥钱和黄表纸。
因为“破四旧”,供销社和其它国字头商店都不卖这些东西,社员逢年过年又必须烧纸钱祭祖。
按照堃县风俗,过年之前,村民要先上山,祭拜过家里过世的长辈以后,才能回家吃饺子过年。
冥钱作为“刚需”,社员再没钱也得买一点,夫妻俩的生意不错。
甘家因为原主妈新丧,少不得也要买几刀黄表纸祭奠,甘露穿剧,稀里糊涂忘了这一茬,赶紧上前问价:
“婶子,黄表纸多少钱一刀”
“八分钱一刀,锡箔纸一毛二一刀,小元宝一毛钱四个,两毛钱十个……”</p>
摊主被凌冽寒风吹得淌眼泪,急于做成甘露这笔生意,噼里啪啦把地上摆着的东西都报了一遍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