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辉突然来11号院找她,说话旁敲侧击,云里雾里不知主题。
先跟她聊小姨,又聊芦庄,聊沙雕支书爹,最后聊到原主的妈。
“甘露同学,你年纪这么小,一个人呆在沪城,妈妈放心吗有没有来看过你”
甘露囧:“我妈她……去年夏天发山洪,被冲走了。”
“然后呢找回来了吗”
甘露摇头。
这事发生在她穿剧之前,详情她也不了解。
听沙雕爹说,芦庄那次被卷走七八个人,大部分都没冲多远,原主妈运气不好,直接被冲没影了。
民兵队沿着河道搜寻一个月,一无所获。
沙雕爹嚎啕几天,死了心,在南山坡上给老婆垒坟,招魂,办了丧事。
坟里只有一套原主妈生前穿过的衣裳,空棺材,图个心理安慰。
裴少辉听她说完,目光闪了闪,质疑:
“死不见尸,怎么就认定她是死了呢”
甘露懵:“要是还活着,她肯定自己找回家了呀,那么大的人,又不是小孩子。”
活不见人,一年多了都不见人,坟都垒上了。
那场山洪,芦庄和周围几个村子灾情严重,被冲走后下落不明的村民不少,不止原主妈一个。
一开始家人各种找,十天半月找不到,生还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超过一个月的,普遍就按亡故处理,该垒坟的垒坟,该出殡的出殡。
时过境迁,裴少辉登门说这事,几个意思
看甘露疑惑,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来意:
“高举,你还记得他吧”
甘露当然记得他,风雷指的草头司令嘛,堃县三害之首,走哪儿祸害到哪儿的败类。
当初因为得罪了胡仁杰,他被胡家人挤兑到夹河公社最偏僻的一个代销点:鹅肠河生产大队。
在那里呆了一年多,认识了他的独臂干爹,一老一小狼狈为奸,风光了好几年。
察觉天要变,这爷俩怕被拉清单,扯着“援疆”的幌子游泳叛逃,祸害资狗的花花世界去了。
“援疆”是块砖,哪儿需要哪儿搬。
高举搬过,甘露搬过,翟会长婆媳俩也搬过。
裴少辉是新晋记者,要紧跟风向,不管心里怎么想,该搬的时候也得搬。
他被报社领导派遣,前往鹅肠河生产大队,深挖叛徒高举的黑历史。
一铲子下去,给甘露挖出个妈。
活的妈!
他告诉甘露,那个村子非常偏僻,孤悬在四面悬崖上,进出都靠爬藤梯,稍微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小孩,都困在村子里。
年后由政府出钱,架设了两道铁索,可以滑翔出入村子,也没有根本改善问题。
裴少辉年纪轻、身手灵活,接了这趟苦差,办得还算顺利。
对鹅肠河的村民来说,不管高举之前如何一手遮天,现在人已经跑了,隔着大江大河,这辈子不会再见面,说起他的黑料来,毫无顾忌。
裴少辉一桩桩记下来,心情畅快,趁着还有点时间,在村里溜达闲逛,撞上一个俊俏少妇——
三十开外,穿戴朴素,表情惶急。
她一眼就认出裴少辉不是村里的人,央求他帮忙传个口信……
“那位大嫂,自称是白云公社人,丈夫是芦庄生产大队的支书,叫甘大海,我记得你上次去玻璃厂骂龚菁,自我介绍就说你爸叫甘大海,是芦庄生产大队的支书”
甘露日了狗。
如果那个少妇没有撒谎,她八成就是原主的亲妈。
活的亲妈!
更多的消息,裴少辉也不知晓。
当时他刚要跟那个少妇详谈,院子里冲出一个凶巴巴的小老太太,冲着少妇跳脚大骂,说他大白天勾引野男人。
一盆污水泼过来,裴少辉年轻脸嫩,稍一犹豫,少妇就被两个壮汉捂着嘴拖回院子里。
“这个老太太,我事后跟人打听了,是鹅肠河生产大队支书的娘,那两个壮汉都是支书的弟弟,他还有一个弟弟,八年前因为偷窃罪被判刑,年底就该刑满释放了,他说那个少妇是他的弟媳妇,因为丈夫蹲班房,受了刺激,脑子不大正常,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我别当真。”
甘露气急眼: “他撒谎!”
就算那个少妇脑子不正常,逢人就胡诌八扯,怎么就那么巧,扯到沙雕爹头上了
起码她得认识沙雕爹,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何处,知道他是支书。
沙雕爹满打满算,才当了一年零三个月的支书。
从地理位置上说,鹅肠河村属于夹河公社,芦庄属于白云公社。
一个在堃县的最北边,一个在堃县的最南边,相隔一百多里,出门靠介绍信的年代,撞脸的几率无穷低。
甘露没见过原主妈真人,见过她的照片,跟裴少辉描述的基本吻合。
极有可能,她去年被山洪冲走以后,没有丧命,落到了鹅肠河支书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