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书小姨子的前婆家嘛,去年腊月刚闹过一场离婚,俩月前又闹过一场结扎。
梁家人在芦庄,没有秘密。
李香香这个二十三岁的漂亮村姑,下嫁四十五岁的中年厂长,也不好说谁占便宜,谁吃亏,各取所需。
甘露吐槽几句,撇在脑后,拉着卢南樵去吃饭。
渣渣樵最近,比从前忙了不少。
震旦新一届学员虽然没有正式入校,关于他们的纷争,却越来越多,还波及到其它还在校的师兄师姐。
政审和清退,是悬在这些人头顶上的两把铁锤。
跟渣渣樵同时推荐入校的那批学员,像高举这种叛国投敌的败类,首当其冲被除名。
其它跟他背景相似,又没有狗头军师,没能“一叶未落而知天下皆秋”的草头司令,统统被扫除,轻则身败名裂,重则镣铐加身。
再之后,就轮到那些家中长辈“站错了队”,突然折戟,被清算,被靠边,被打压落败的准学员。
有人失势,就有人得势。
推荐入校的准学员名单上,陆续添加新名字。
卢南樵这种知青红人,情况复杂,一部分屹立不倒,一部分麻烦缠身。
风口浪尖上,时不时就有人中招,躺枪,被撵出震旦大学。
最焦灼的时候,卢南樵的教务工作都被暂停,每天去市图看书。
安之若素的态度,让甘露刮目相看,提醒他务必不要乱了阵脚,大不了,不念这个工农兵大学,一起出国。
喧嚷了一个多月,腊八节前,终于尘埃落定。
震旦校务处贴出公告,明年一月底,七六级新学员正式入校。
隔天,又贴出一份新的推荐名单,卢南樵、顾修远都在榜上。
甘露站在布告栏下,紧绷的心情松缓,长吁一口气,diss渣渣樵:
“你好好的,当什么知青领袖那就是刺头的刺头,谁见了都烦,逮住机会就要拔掉。”
“小丫头,站着说话腰不疼是吧那种时候,这个刺头是我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你自己不也常说,形势比人强你问问高举,他真心想当风雷指的司令”
卢南樵笑得无奈。
他这次能全身而退,除了自己当初谨慎,始终没被抓住把柄,还要谢谢高举。
很多风波,时过境迁,扯不清前因后果,全都栽到他头上。
叛国贼嘛,干再多坏事都不稀奇。
他要不是坏事做尽,心虚畏罪,会主动放弃推荐上大学的好机会,亡命跑路
高举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哪怕“薅毒草”运动发生在他跑路之后,依然能扣到他头上,“死”无对证,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
临走还要放一把妖火,刮一股歪风,毁一个姑娘……坏透了。
卢南樵那边消停了,甘露这边,迎来期末考。
红榜公示的时候,她的名次又上升了一个排位,从第三,变第二。
渣渣樵很满意,甘露很不满意。
凭自己985的实力,稳压所有中学鸡,居然被人家反压了,没天理!
渣渣樵笑得开心,还搬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口水话,奚落她:
“傻丫头,真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无人敌”
“实验中学而已,算什么天下那个四眼小田鸡,看着就木木呆呆,每次就比我多考几分,烦死了!”
“人家细心谨慎,一点错漏都没有,你粗心大意,基础不够扎实,别忘了,你是咋咋呼呼跳上来的学霸,人家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学霸,细节见真章,这个第一名,人家是凭本事考出来的。”
渣渣樵刻意加重“凭本事”,气得甘露踹他。
她会输给一个“四眼田鸡”,根本原因不是粗心大意,不是技不如人,是应对“渗沙子”的本事不到家,对运动口号的领悟不到位,猝不及防就被坑了。
脑回路不是一个时代,她认栽。
颁奖大会结束,放寒假了。
甘露想跟着韩小梅、小陀螺一起回白云公社,被卢南樵拦住:
“先陪我几天,完了我送你回芦庄,我已经跟爸妈说过了,今年你就在我家过节……这边比村里热闹,还能陪陪你姑妈。”
甘露知道他忌讳陈柏舟,暂且答应了,一起去市图看书,应付卢爸的家庭作业。
绕过玄关,迎面撞见朱堇,整个人春风满面,打扮得漂亮精致,还穿了这年月罕见的小羊皮鞋。
看见卢南樵,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热情寒暄,淡淡扫了一眼,闪身错开。
甘露呵呵。
好大一朵高冷小白花,撩不动就撇清,恨不得从来都不认识人家。
就算她“夜半遛狗”的事无人知晓,当初在芭蕾舞剧院,那做派,那娇嗲,只要眼不瞎的人,都能看懂。
现在这样翻脸无情,白白惹人笑话。
甘露默默吐槽,再一回头,发现自己也成了笑话:
朱堇挽着詹春雷的胳膊,施施然冲她这边走过来,一改之前的冷淡,笑得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