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王菊回答郑盈又问:“生下来为什么不直接掐死呢”
王菊不明白女儿为什么会这么说,心像是被刀在上面不停地割着:“水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王菊说着,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
郑盈无动于衷:“妈,如果当年你在现场,我跟三妹必须要被卖掉一个,你会卖哪个”
王菊直摇头,眼泪还在往外蹦着:“妈怎么可能会把你们卖掉怎么可能你们都是妈的心肝肉啊。”
“妈,我说假如,假如我跟三妹必须卖掉一个呢,你会卖哪个”
好一会。
王菊的哭声慢慢停下,看着郑盈清澈又平静的双眼,动了半天嘴唇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于是郑盈替王菊说了,“妈,你会把我卖掉。”
正如小时候,有一口吃的,她也只会给当她一回来就黏着她的三妹。
手背的肉到底没有手心的肉多。
“水儿,妈......”
王菊没能反驳得了,三个女儿中,她确实疼爱郑春鹂多一点。
当年生了郑春云,婆婆虽然给吃给喝,但是天天没给一个好脸色。王菊就指着下一胎能生个带把的,好让婆婆改变脸色。
结果,第二胎竟然又是个女儿。
那段日子王菊根本不愿去回忆,直到现在想起来肝都直发颤。后来生了郑春鹂,当王菊听到又是女儿时,当场脸就白透了,那个怕啊,没想到李向红竟然笑眯眯地端来了红糖鸡蛋让她吃,更让她坐了整整三十天的月子,中间还吃了一次肉。
后来王菊才知道,婆婆早去找大仙算了,她这一胎还会是丫头,但是等再下一胎,那绝对是个小子了。
打那以后,王菊的日子终于好过一点了。后来王菊虽然生了郑春林日子彻底过好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是小女儿把她拉出苦海的。
郑富山听到王菊的叫声进屋了。
“醒了醒了就好。”
郑富山双手背在身后,看屋里气氛沉闷,又看郑盈脑袋上的红肿,说了句:“下次可不能发疯了,这脑袋要是磕出疤,还能找到好婆家”
郑盈看到郑富山,胸口立刻一阵憋闷,脸上也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讽刺道:“是怕卖不到好价钱了吗”
郑富山被一噎,干瞪眼了半天,而后猛地跳脚:“你就是这么跟你爹我说话的吗啊全不把我放眼里是不是咳咳咳......”郑富山激动得一阵咳嗽。
“他爹。”王菊赶紧给郑富山拍背,双眼含着眼泪看向郑盈。
郑富山做了手术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后来去看病虽然没看出病因,但是医生也说了不能干重活,不能受刺激的,这样才能活得久一点。这女儿心里对她就算再有怨,也不能......
郑盈狠狠地闭了下眼,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不停燃烧,最后,终于在郑富山一阵不停歇的咳嗽中爆炸开来了。
“别装了!”
郑盈下了床光脚站地上,冷眼看着慢慢停止咳嗽的郑富山,对着受惊的王菊道:“您有时间可以多去村里转转,看看村里哪个人有他这个病人脸色红润、肉肥身壮的!”
“你——”郑富山猛的抬起手掌。
“他爹。”王菊来不及深思郑盈说的话,赶紧拉住郑富山。女儿才被磕坏脑袋,再打一巴掌可还了得。
郑盈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后看着郑富山恶狠狠地说道:“你倒是打啊,打啊!你又不是没打过。”
郑盈的左耳朵听力较弱,以前郑盈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总算想起来了。
被打的,被郑富山一巴掌打的。因为小时候郑盈刚好撞见郑富山从李向红屋里数着钱出来,她只叫了一声“爸爸”,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让她左边耳朵连续嗡嗡了一个月,也让她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王菊被郑盈露出的凶狠惊到了,连忙转头看向郑富山,“他爹,你为啥打春水了”竟让她记了这么多年。
郑富山没耐心了,一把甩开王菊,“谁还记得这点事就是打了又怎么的你去问问谁家孩子不被老子打”
王菊顿时被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村里的孩子确实都是被打大的。
郑盈的头一阵晕眩。
这个家,她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郑盈光着脚朝屋外冲去,王菊要去拉却被郑富山一把抓住,“你让她跑,我倒是要看她能不能跑上天去。”
......
郑盈在夜晚的小路上疯狂地奔跑着,光着的双脚也早被小石子割破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风似刀子扎进肺腔,呼吸变得如此困难,空气里的氧气似乎将要竭尽。
郑盈终于停了下来的时候,周围已是黑漆漆一片。
郑盈以前很怕黑,这一刻却觉得夜晚一点都可怕,这漆黑的夜,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身体的感观终于回来了,郑盈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走在刀尖上,身痛,心也跟着颤。
头顶的月亮被云层遮盖住,寒风吹过,云层飘动,时不时地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郑盈走了一会隐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一户人家,等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回家。
她竟然不知不觉跑这儿来了。郑盈轻轻地推了一下大门,大门没锁,只是虚掩着,就像那天一样。
郑盈只犹豫了一下,便踮着脚尖走进小院子,快到屋门口了又转个弯,走向西边的草垛。
郑盈钻进草垛里,把整个人埋进干草里,蜷缩成一团。
她真的很累很累,累得无力再动弹。
郑盈是在一阵轻微的响动中醒来的。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草垛外寒风轻拂,整个院子都洒满了清冷的月光,停下来的三轮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影。
江回回来了。
郑盈看着江回走到屋门,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半个身子刚进去,里面就传来了人声。
这次郑盈竟然听清了,是江奶奶叫了江回一声。
“是我,奶奶。”
郑盈听到江回似乎是这么回的,而后门便被合上。一会儿,西屋这边亮起了光,郑盈把头伸出草垛子,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在窗户上看到一丝人影。
郑盈缩回了干草里,把整个人往里深埋。天,真的越来越冷了。
才刚闭上眼,屋门突然又被打开。
江回半裸着上身,拿着一个圆盆出来了。
月光下少年光裸的脊背再看不出一丝虚薄,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穿着黑色运动裤的腰部厚窄有力,弯腰的时候臀部被运动裤紧紧包裹,结实挺翘......
郑盈在想,她之前是怎么把他当个男孩的至少,这是一具很男人的身体。
江回打好了一盆水,蹲在地上洗好了头,而后又打了一盆水直接从头顶往下冲了下去。
郑盈禁不住“嘶”了一声,还好被那水声盖过,江回没有听到。
江回站了起来,一手抹着脸,一手放在裤腰往下要脱着。
再看下去就少儿不宜了,郑盈赶紧轻咳一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