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的时候, 西边一片红光绚烂, 郑春鹂带的手链不多,早在学生放学的时候就卖完了,不过想到家里压抑的气氛, 她一点都不想回家,把地上铺着的花布收拾好又干坐了半天,便开始盯着对面忙碌着的人。
江回正在给人修着什么东西, 半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地弄着手上的东西, 偶尔偏头跟旁边的人说一两句话。
寡淡的表情, 认真专注的眼神, 特别吸引人。
郑春鹂又看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色才终于慢腾腾地起身。
郑春鹂拎着小竹筐到家的时候, 才刚推开院门, 就跟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咚”的一声, 郑春鹂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硬墙,鼻子被撞得痛酸, 眼泪几乎立刻就要掉下来了。
“春鹂回来啦”王媒婆笑呵呵地跟郑春鹂打招呼。
郑春鹂捂着鼻子缓了好一会才压下眼泪,抬头就看到一个又高又壮像头黑熊一样的男人堵在面前, 这人正瞪直着两眼傻愣愣地看着她,由于离得近, 郑春鹂甚至能闻到这具身体散发出来的带着热气的汗腥味。
郑春鹂皱着眉头后退一步,睁着疼得泛红的两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人。她一向喜欢那种长相清秀干净、看起来就聪明有文化的男生,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粗野、浑身汗臭味的男人。
看呆了的钟平岩终于在这含媚带怒的一瞪中回过了神, 而后两眼猛地冒出狼光,指着郑春鹂特别激动地问着王媒婆,“就是她”
郑春鹂被指得莫名其妙,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媒婆赶紧往前迈一步直摆着手解释:“不是,不是,这是这家最小的姑娘,今天要说给你的是他家的二姑娘,刚从城里回来,人可漂亮着呢,那是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的。”
要不是李向红特意交待这亲事要往远里找,男方家里人口越单薄越好,这等好事还真落不到钟平岩身上。
李向红之前已经向王媒婆解释过提这要求的原因了,说是二丫头不得城里那家人的喜欢又被送回来了,她怕二丫头呆不住村里,就算嫁人了指不定也会怎么闹腾,所以最好能找个远点、人口简单的婆家,让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又能放点心。
王媒婆说了大半辈子媒,什么情况没遇到过,第一次遇到好好的城里大姑娘非得往村里嫁的,她猜测这二丫头指定是还有什么其它问题,才让那城里人家把人给送回来,这不一回来这郑家就急急忙忙地要把人嫁出去,连提的财礼也从一开始的五万降到了三万。
要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不过就算有什么问题,这二丫头到底是城里回来的姑娘,配这钟平岩怎么都是多余了。
钟平岩是王媒婆娘家村的,今年二十五岁,从小父母就去世了,后来一直寄居在他舅舅家,他舅舅那一家也不是什么善人,简直是把这亲外甥当牲口用,给吃的是猪食,干的却是牛马活,没给一点歇空的。后来钟平岩十一岁的时候,他们村开了一个窑厂,钟平岩就被他那舅舅带去窑厂搬砖了,这一搬就是七八年,挣的工钱一个子儿没落到,全进了他那吸血舅家口袋了。
村里人都说这钟平岩傻,他舅舅家得了一个免费的大劳力。钟平岩自打十三岁后,那身板就跟吃了大补药似的,哗哗直长,一个人干的活要抵人家两个半,再看他吃的,也就一顿三个大馒头就着腌咸菜,外头人没一个不眼红钟平岩这个免费大劳力的,只恨自家没个便宜外甥。
不过这便宜事也只占到钟平岩二十岁的时候,这小子便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窍了,竟然知道自己撰着工钱不往外拿了。他舅舅当然不干,这钟平岩一年的工钱抵别人两三个,靠着这外甥他们家刚盖起三间敞亮的大瓦房,为此他还特意在屋角垒了个小屋给钟平岩住,不再让他睡狗窝了。
结果一向好说话、任劳任怨的钟平岩像是改了性子般,怎么都说不动,只说自己已经还了养恩了,现在该存钱娶媳妇了。他那舅舅一家后来还想来硬的,结果发现那个曾经瘦弱的外甥早就长成了山一般的强壮男人,这样的男人一个可以打倒他们十个。
最后不知道是怕被别人戳脊梁骨还是怕了变了性子的外甥,他们终于放人走了,不过大冬天的却连块被角都没让带走,直接就把人干净地扫地出门了。
钟平岩离开他舅舅家就住进了窑厂洞,现在才几年,便已经盖起了两间大瓦房,手里也存上了娶媳妇钱。
现在要是能娶了郑家二姑娘,那真是偷乐着做美梦。
钟平岩眼珠子都没移一下,指着郑春鹂道:“我看中她了,换人,就换她。”那两只铜眼里的光都亮都瘆人了。
饶是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的王媒婆,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这、这不成吧......”</p>
“就她,我再加二万。”钟平岩的眼睛已经发红,看着郑春鹂漂亮的脸蛋还有下面鼓鼓的胸口,“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