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三间屋子打通的大药房, 却仍旧保持着三扇门, 整个药房皆由木头所建,漆着红漆,雕刻繁复的花纹,古朴典雅, 如果不是看到房里的中药柜,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药房。
前面五美穿过正中的一扇门往里面走去, 后面的几个丫头和金宝鼻子不时耸动,期望能闻出那股发霉的味道。
专心的神情以至于让他们忘了去看这个屋子, 落在陈前的眼里, 就觉得他们没有了之前的胆怯, 暗自得意自己这段时间的教导,他似乎忘了除了让他们吃好点穿好点, 并没有别的教导。
屋里两排顶天的中药柜占据了两面墙,另一面则放着几个椅子, 依然漆着红漆。中药柜前是一米高的柜子。
五美走到一米高的柜子前, 低头看看, 发现两排半人高的柜子用一块木板连起来, 下面是空的, 她弯着腰准备钻过去。
“不准进去!”年青人跑到前面,喝住五美。
五美站起身看着他,“霉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不准进去就不准进去!”年青人站在木板前不动。
陈前道:“生霉的东西在里面,你不让进去,怎么找出来还是你怕了”
“笑话!我会怕我昨天才把这些药材检查过, 别说霉,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年青人抬起下巴,“我们药店的规定,里面是药村,外人不准随便进!”
“那你直接认输吧。”三美直接道,“你不让我们进去,不就说明你心虚嘛。”
“快,给我五姐道歉!”金宝拍着巴掌道,“说你自己是小人,长着两只势利眼。”
让一个小娃拍着巴掌嘲笑,年青人气得五脏六腹都在跳动,他怒吼道:“给我闭嘴!谁说我输了”
“那让我们进去啊”陈前道。
年青人自是不愿违背药店的规定,想了想,对着五美道:“你站在这里闻,告诉我那个方向,我拿出药给你们看。”
“不行!”陈前断然拒绝,“你拿药柜时,势必要背着我们,谁知道你会不会搞鬼你手指头一动,就可以把生霉的药材给扔了。”
“我面朝着你们取药柜。”年青人咬牙切齿,把陈前他们给恨上了。
除了那些领导,他要陪笑脸接待。其他人来看病,谁不对他面前客客气气的。头一次见几个乡下土包子来看病,不说客气,一来就说有霉味,还跟他杠上了。
等会没有找到霉点,看我怎么打你们脸,让你们后悔踏进这个屋子。
五美站在柜台前,手指指着左上方顶部的中药柜。
年青人伸手去抽一个抽屉,五美道:“不是那个,是旁边那个。”
年青人指着旁边的抽屉,问:“闻好,只拿一次,我可没功夫陪你把所有的抽屉都拿出来。”
五美道:“就那个!”
年青人瞧着抽屉上的药名,红曲,心里乐了。别的药材都可能起霉,唯独红曲不会。红典除了健脾消食,活血化瘀的药用功能外,还有一样功能就是防止食物霉烂。
他脸朝大门,背对着中药柜,双手抽出抽屉放在柜台上,“仔细看,睁大眼睛找找,找找那里有霉”
眼睛却打量这几个人,想着等会说什么难听话,再赶人出去。
就陈前和二美个高点,能够低头看着抽屉里的红曲,其他几个不是要仰着头看,要不就是个人小身矮,连柜台高都够不着,站在下面急得不行,好在知道这会不能打扰爹和二姐,只是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盯着柜台。
陈前瞪着大眼,一粒粒地看过去,没有霉点。用眼示意二美,二美也摇摇头。
他拿起抽屉晃了几下,又一粒粒地看过去,还是没有。二美还是摇摇头。
年青人道:“怎么样找到没有乖乖地承认自己是土包子,不配来城里逛!”脸上是抑不住的猖狂得意。
四美在旁边拉拉陈前的衣袖,“爹,把抽屉拿下来让五美闻闻。”
陈前就要伸手去拿抽屉。
“别乱动,这是药!”年青人一把按住抽屉,不让陈前拿走。
“不拿就不拿!”六丫鼓着小脸道,“走,我们去搬椅子来。”
六丫七丫金宝三个小家伙,托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柜台前。
“五姐,你站上去。“说完,眼神还挑衅地看了年青人一眼,“难道还不准站着看”
年青人狠狠地瞪她一眼,六丫瞪回去,“我才不怕你,小人,势利眼!”
“找到了!”二美惊呼一声。
年青人看过去,呆住。
原来在抽屉的底部一角有些霉斑,如果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年青人不信,拿过抽屉,把红曲扒拉到一边,仔细地看,那里的确有一块指甲盖大的霉斑,都长绿毛毛了,凑近一闻,有一股霉味。
这,怎么可能
放红曲的抽屉会长霉斑
绝对不可能!
他脑袋闪过各种念头,忽地想到,这个红曲是他昨天才放在这个抽屉里面的,之前不是放红曲。
“小人,道歉!”金宝仰着小脑袋看着他。
“对,道歉!”六丫道,小手拍起巴掌。
不约而同的,几个丫头和金宝都拍起巴掌,嘴里喊着:“小人,道歉!”
“啪啪啪。”双手拍三下。
“小人,道歉!”接着又是啪啪啪三下。
整齐划一。
年青人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恼羞成怒,“快滚,穷鬼,谁让你们进来的,快滚!”
说着,一巴掌扇向站在椅子上的五美。
陈前双眼可是盯着年青人,像他这种的人,他上辈子见多了。一见他动手,抡起抽屉挡过去,里面的红曲也给拍出来,一些洒在地上,一些洒在柜台上。
年青人一巴掌拍在抽屉上,嘶地一声痛呼,看见四处洒落的红曲,忍着痛咧着牙笑了,“赔钱!不赔钱,别想走!”
“晋江,怎么会事”一个中年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一身中山装,戴着副金丝眼镜,斯文儒雅,举手投足间让陈前想到上辈子那些大儒,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叶医生,这几个人把药给弄洒了。”晋江扭着手腕从里面出来,倒打一杷。
“他胡说!”六丫哒哒跑过去道,“伯伯,你一看就是好人,不要相信他的话。”六丫一只小手指着晋江,“他是坏人,说假话。”
叶一舟蹲下身子,平视着六丫,“他说了什么假话。”
六丫小嘴叭拉叭拉地说开了。
六丫才开始说,晋江立马反驳六丫那里说的不对,这里说的不对。
叶一舟喝道:“等她说完,你再说。”
晋江讪讪地住了嘴,额头却直冒冷汗,要不是叶医生在,他恨不得上前去掐住六丫的脖子,让她闭嘴。
当初他才进回春堂的时候,叶一舟就跟他说过,对待病人不分民族、性别、职业、地位、财产状况,都应一视同仁,如果他做不到,就赶他出去。
别看回春堂是国有制药店,但做主的却是叶一舟,他要开除谁就能开除谁。那怕他的后台是革委会的主任。进回春堂前,他是一个在街头的混混,不知为啥被革委人主任瞧中,让他来这里工作顺便监视叶一舟,但又不能对叶一舟不敬。
一开始他认真地监视叶一舟,按时给革委会主任汇报消息,渐渐地,他汇报的消息就那样,让革委会主任不满意,但这些都是事实,他整日提心吊胆怕自己的工作给没了。</p>
后来,他发现他这份工作不是由革委会主任决定,而是由叶一舟,他开始认真地工作。而回春堂工资高,福利好。自他在这里上班后,爹娘脸上也有光,连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也另眼相看,在他面前讨好他。也因为这份工作,他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结婚的日子都定了,眼看着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