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亲侄女,本都是至亲,若是成了一家人, 反而显得生疏了,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整这些事, 好好的各娶各的, 各嫁各的, 想着谁都没人能说她偏心, 有什么不好
吕雉很是有道理。
刘元把吕雉安抚定了,顺便也给吕家下了坑, 她说了吕家的人不干净, 吕雉派人去查, 等吕雉查清楚吕家的人果真不干净了, 自然就会出手。
从前的吕雉能为了得到刘邦的信任,为了保住吕家而让吕家的人都往廷尉府去自首,现在当然也可以做出同样的事来。
刘元倒是不担心吕雉会偏袒,再偏袒也该偏着刘盈和刘家,这是大汉的天下,吕家的人如何能比得上他们
搞定完一个, 刘元也得劳心劳力的往未央宫去,刘盈早就在未央宫等着刘元, 见着刘元行来急急地迎了上去,“阿姐。”
十分开心地唤着一声阿姐,刘元道“陛下。”
客气有礼, 反正无论在什么时候她的礼数也是到位的,刘盈却拉着刘元的手往一边的案几走去,“阿姐不必多礼,我们快坐下说说话。”
刘元听着微微一笑,倒也不推辞地与刘盈一左一右而坐下。
“阿娘都与阿姐说了”刘盈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提起此事,刘元道“陛下是指哪一桩事你是希望阿娘与我都说了哪一桩又不说哪一桩”
刘盈抬起头瞧着目光清澈的刘元,莫名的觉得心虚,好似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有心想要解释解释的,可是刘元却轻声地道“陛下心里委屈为何不与阿娘直说”
就这一句刘盈听得更委屈了,“阿娘处处想着吕家,想着要还吕家的恩,却不曾想起我好不好,我还要与阿娘提什么委屈”
“陛下,你是怪阿娘吗”刘元听出刘盈话中的埋怨,不可否认吕雉的强势,但说来又是谁的错,要不是刘盈过于软弱,吕雉至于变成这样
“明明阿姐比阿娘还要厉害,还要大权在握,阿姐从来不会像阿娘一样不管我的想法,也不问我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阿娘却处处要求我做这样,做那样,从来不会问我想不想做”刘盈心里似乎攒了不少的怨气,见着刘元一股脑的全倒出来了。
刘元道“你与阿娘说了你不做”
被问住的刘盈没敢吱声,刘元道“你能与我说你不愿意做的事,为何却不能与阿娘说起”
再一次问起,刘盈连忙地道“那不一样。”
“陛下且说说有什么不一样我愿意听陛下的话,难道阿娘就会听不进陛下的话”刘元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说得更细。
“我们本是最亲近的人,阿娘也好,你也罢,我从来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乐意做的事,陛下与阿娘想让我去做,我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争取让你们改主意。而我想做的事,你们认为对我好不让我去做的事,我同样也会劝着你们莫要为难于我,而该由着我去做。”
说完看着刘盈,“一家人不该如此”
刘盈认真地答道“正该如此。”
“陛下在指责阿娘的时候,说阿娘不如我待陛下坦荡,那么陛下你待阿娘可也如我待阿娘一样的赤诚我们都是阿娘所生,都是阿娘愿意用性命呵护的孩子,阿娘能给我的,同样也能给你。只是你处处想让阿娘如我一般懂你的心思,你却从来都没想听过阿娘的心思。”
说到这里轻轻地一叹,叹得刘盈心虚。
“阿姐,我没有怪阿娘的意思。”刘盈最终还是底气不足地辩驳。
“你是不怪,你只是怨,怨阿娘为何不懂你,怨阿娘为何相信旁人却不相信你,怨阿娘怎么就不肯听一听你说话。”刘元说出刘盈的心里话,叫刘盈赶紧的道“阿姐,我就是,我就是一时想岔了。”
刘盈自己确实有错,因而说起话来更显得底气不足,朝着刘元认错。
刘元道“你说阿娘与我不同,我们确实不同。你看着阿娘处处与吕家亲近,还想提拔吕家心中有气,却不曾想阿娘手中的权力,曾经她认为可以护着我们的权力都是拜吕家所赐。阿娘与吕家的关系太复杂,复杂得并非我们能理得清。”
“而我能站直了背,敢治天下人,因为我的一切都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我心存公正,自然有天下人与我同行。”
“底气的来源不同,行事的方法自然也会有所不同。这个根本的道理,陛下理清楚了吗”
刘盈听着刘元分析吕雉与她的不同,只能说确实如此,但是还是反驳了一句,“阿娘的底气也可以是来源于我与阿姐的。”
却得了刘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刘盈不解地问道“是我说得哪里不对”
“容我提陛下一句,你现在是让阿娘帮你处理朝政,这样的你如何成为阿娘底气的来源”刘元只是点破这个事实,却叫刘盈的脸皮一下子僵住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亲姐你为何要点出这样的大实话呢
刘元对此的回应是,“陛下总是在用着人的时候还埋怨人不肯让人好好地给你用,你的要求你不觉得有些太过份了”
之前没觉得自己哪里过份,要是听完刘元的话刘盈才知道自己真的很过份,他是一边用着人还一边怪人。
刘元道“陛下不想娶吕家的女郎,我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破得人差不多,也该提起婚事说明白,本来头都快要掉地上的刘盈一下子抬起头来,“对啊对啊,吕家的表姐妹们不是说不好,只是真的不合适。”
刘元等着刘盈继续说下去有哪里不合适的,刘盈不负她所望,“本来因为阿娘我们与吕家的关系就已经够亲近了,亲上加亲有什么必要。而且站在一国之君的立场,一个姓吕的大权在握的太后已经够了,我不能再让另一个人有样学样。”
后面的话听起来怎么觉那么不对劲,刘元一眼看了过去。
刘盈赶紧的道“权力可以给他们,但不能无度,除非想将吕家的扶起来,让他们立得高高的,然后我们找机会把人全都解决。”
帝王心术,不能容人之道,没想到刘盈倒是明白。
刘元对此全无意见,只是点了点头道“陛下既然心里有数,为何不将这个理由告诉阿娘,就凭这一个理由,阿娘定然不会再要求你娶吕家的女儿。”
提到这事,刘盈再一次没声了,刘元也有耐心 ,等着刘盈理清楚之后再与她说话,她倒是可以等,一点都不着急的。
刘盈也明白了该说透自己的心思,“阿娘总觉得吕家什么都好,我若是说出去阿娘也不见得会听,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嗤”刘元没能忍住地嗤笑一声,引得刘盈看了过去。
“陛下是觉得在阿娘的心中吕家的地位比陛下更高吗”刘元眼里都快冒火了,这么蠢的弟弟真是她教出来的吗有没有脑子的
刘盈不甚好意思地道“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陛下是什么意思”虽然心里冒火,刘元还是询问着他是什么样的意思。
刘盈道“我只是觉得吕家还什么都没有做,我却处处防备着吕家的人,觉得有些羞愧而已。”
行,这个理由刘元听着总算没有那么火大,而同时刘元在想,刘邦到底有没有教过刘盈帝王心术的,当帝王的防着点臣子,防着有人的权力过大怎么从刘盈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见不得人。
刘元连自己防着自己的亲爹都敢说出来,刘盈怎么就一副羞愧的样子
“陛下是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比起一开始就说清楚讲明白了一个臣子不能越度,总比你纵着一个臣子越线,到最后你还得收拾他要好吧”
刘元宽慰着刘盈,刘盈一顿,“所以阿姐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做错,我防着吕家的权势太大,尽可与阿娘直说”
可怜的孩子询问着刘元,刘元真诚地告诉他道“你没有错,吕家出了阿娘这样一个太后,确实已经足够了,不能任由他们的权势再不断的壮大,想想赵高,指鹿为马的本事难道是从一开始就有的,还不是皇帝纵的。”
“不想杀一个臣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你作为帝王的底线在哪里,一但他们想要试探越过你的底线,你便剁了他们的手,这也总比直接纵得人无法无天,一刀把人杀了好吧。”刘元虽说打着比喻,但理确实也是这样的理。
刘盈一顿,也就是说刘元深以为自己对吕家的防备是对的,尽可以和吕雉直言。
“陛下想想我,我一向与陛下说的话,我说过,若是陛下觉得我哪里做得过了,请陛下直言,因为我还是想能够平平安安的老去,并不希望有那样的一天因为事情做得太多而死,那未免太冤了。”
真实的想法与刘盈,刘盈急忙地道“阿姐不会。阿姐一心为了大汉,也为我,阿姐没有私心,我都懂。我不会伤害阿姐的。”
一番郑重的承诺,刘元听着笑了,还是如实告诉刘盈,“陛下如今能信我,我很高兴,我只是希望在等到将来陛下不相信我的时候可能如实告诉我。未来的路还很长,陛下只要记得当你不相信我的时候告诉我就好。”
权势与地位,当刘元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后,她也是可以放下的。
她还记得自己与张良的承诺,她答应过张良,等一切都太平了,他们就会归隐,到时候踏遍大汉的山河,看尽天下的风景,彼时他们会比现在更幸福。
可是刘元却不知还应不应该守住那份的承诺
没回长安有没回长安要做的事,回到长安还有很多的事都等着刘元。
只是让刘元没有料到的是,与刘盈长谈完,刘盈茅塞顿开,回到公主府竟然就看到她方才念着的人。
“殿下,留侯回来了。”刘元傻站着看着眼前的人,还是一旁的菱青提醒了她,刘元这才意识到不是她在做梦,张良真回来了。
“留侯怎么回来了,阿娘和陛下都没说。”虽然吕雉提了一句张良,可是刘元不接话她也不细说,没想到吕雉还准备了这样一个大惊喜等着刘元,故而刘元惊叹地问出来。
“殿下没有问,太后与陛下自然不会说。”张良理所当然地帮人解释,刘元控诉道“你也没告诉我。”
张良眼睛闪烁着叫人深陷的温柔,“因为想给殿下一个惊喜。”
说着走了上去,直接将刘元拥入怀中,刘元一顿,随之又紧紧地抱住张良,“这个惊喜极好。”
他们分离多年,所有人都自觉地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张良抱了刘元许久,轻轻地叹息道“看到殿下安然无恙,我甚欢喜。”
这一年刘元在外收回兵权,所作所为哪怕张良不想多听,却也有人不断地告诉他。
刘元用长沙国的几场仗让人明白,只要刘元在,无论她手里握的是什么样的兵,她都可以领着这些兵马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与天下人为敌,诸侯们还没有这个胆子。
需知刘邦在世将异姓王解决得七七八八,最后活下来的都是老实得不当王也没有握着兵权的人,刘元此时因为长沙国的事发难要收兵,摆明了架式若是他们不愿意交出兵马,想要动武只管动,刘元奉陪到底。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人,但他们真不如。
打仗打不过,对付刘元也对付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把兵权交上去,至少还能有一个爵位,能保得自己一生太平安乐。
张良虽知刘元的威严让人不敢进犯,却还是担心刘元的身体。
然而刘元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大汉,若是不想惹出太多的事来,便只能乖乖留在云中,把北境的事都安顿好。
“看到留侯记得见我时把胡子剃得干净,我也甚欢喜。”张良的话很是正经,刘元的话就显得十分的不正经了。
但是张良却觉得欢喜,知她过得好,知她好好的活着,只是隔得很久才能见上一面,亲眼看到她,便止不住的欢喜。
“殿下快坐下。”张良想起刘元的身体,连忙扶着刘元让她坐下来,刘元道“我这一年奔波往各地去,虽说身体比不上从前,但也都好,没有你当初离京的时候那么弱了。”
弱得好像随时可能会死去,惊得张良不敢离她半步。
张良只管扶着刘元坐下,同时也给刘元号起了脉,刘元也由着他,反正人就在眼前,看她的气色若是还不放心,需得号脉才能安心,刘元又如何能阻止张良。
张良叹道“丽和侯的医术高明。”
一声感叹夸赞着琼容,刘元道“是啊,让我吃了几年的药,吃得我嘴都没味道了。”
说到这事也是无奈,琼容却不许刘元喝剩一点,就算刘元在外面一年,也是让桃儿把刘元盯得死死的,刘元也怕琼容,只好老老实实地捏着把药鼻子喝下去。
“想殿下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丽和侯能叫殿下老老实实。”张良笑着感慨,一点不以为刘元这是苦。
引得刘元幽怨地看了张良一眼,“留侯是在说风凉话吗”
张良却认真地道“看到殿下的身体能调养成这样,奔波劳累了一年都没事,我心甚喜。”
远在北境最最挂心的就是刘元的身体,最是担心刘元有个什么万一,没想到琼容将刘元的身体调养得那么好。
刘元瞧着张良脸上的笑意,越见成熟的男人越是好看,不禁伸出手抚过张良的脸,“留侯越发好看。”
“殿下以貌取人。”张良感慨一句,刘元道“可不,当初第一眼见到留侯惊为天人,留侯不知我有多欢喜你也心悦我。”
知张良也欢喜的她的时候刘元是真的高兴,高兴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