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茅野还是学生们,你总要给个解释。不然我这趟去意大利就没有意义了。”
安静的后山上一层尘土轻扬。风卷走它们,没入树林中。
操场是杀老师整理出来的。
被理事长拆掉的校舍是大家一起努力建造起来的。
小木屋里飘出来的鱼味是大家在学园祭留下的记忆之一。
他们这一年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精彩日子。
恍然见到那个模样的同学……学生们才猛然忆起,这样愉快的日子并不能一直存在。
时间在迫近。地球要被毁灭的日子在迫近。
但是他们对要被杀死的目标产生了感情。一种名为师生情的陌生情。
就没有能两全其美的方法吗――偶尔,他们的头脑里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却眨眼被自己笑过去了。
这个世界可不是理想的,怎么会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杀死杀老师,拯救自己珍惜的其他事物,或者任由世界毁灭。只有二选一。
对茅野而言。对那个艺名叫做磨濑榛名、真名是雪村亚佳里的孩子来说。她的世界里独剩复仇。
教室里一片安静。
桌椅被拼成了简易的床,茅野躺在上面。晕过去后她完全放松了,脸上还有点点泪痕。
神崎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不管,便沾湿了手帕给她擦干净脸。
等到本人缓缓转醒,关于她的事情大家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茅野似乎精神紧绷了许久,这强迫性休眠反而让她休息得差不多,睁开眼后还有点懵。
“早上好。”
先打招呼的是一直坐在旁边的金木。
即将出远门的他没有梳起头发,恢复成大学生模样的金木比大背头的老师更加亲近。
但茅野看见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瑟缩。
“别怕。”他无奈笑道,“我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那种程度就像是拿恐怖故事吓小孩子的家长。
任性的、总是擅自做出危险事情的孩子总要得到教训。
“触手对你的身体侵蚀的很厉害,接下来一段时日需要静养。”金木解释,“休息时间大家会帮你做课堂笔记,所以学习方面不用担心。”
“但是茅野同学,如果你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的话,大家也不会继续信任你了吧”
每个人都有一点故事。
茅野的故事是个悲剧。姐姐被迫嫁给不喜欢的男人,相处时间减少,然后死得不明不白。
唯一知道的是凶手。
恶魔。
怪物。
为了杀死对方自己也不得不变成邪恶的存在。
可是无所谓,即使死去也没关系。
只要复仇了就好。只要为姐姐复仇了――
“那听听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怎么样”
金木平和地提议。
“虽然说本人直接讲会比较好,但你可能会不信。”
茅野愣怔。
从金木口中复述出来的,由意大利友人插手调查的事件。
政.府与大规模实验室合作,因为徒弟出卖而被捕捉起来的杀手死神。
被实验,被改造,被变异。成为不该存在的事物。
一切分崩离析的那天,意外发生了。
为了拯救失控暴走的触手生物,一直以来在冰冷实验中给予死神温暖的女性不幸死亡。
官.僚主义得到了自身创造出来的混乱的报复。
地球会在来年三月销毁。并不是出于超生物自身选择,而是肉.体细胞老化等等带来的连锁反应。
实验人员放置在月球上的小白鼠,炸掉了三分之二的卫星。比其体积更大的超生物,只会将整个世界拖进深渊。
“以……有相似经历的人的方向出发。”金木挑选了一下词汇,还是没用上有点不可思议的“知己”或者“友人”,“我是想救它的。就像我以前一直想有人来救我,让我恢复正常。”
他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但回想一下往日那不正常的从身体中生长出来的武器,还有偶然会与杀老师产生的惺惺相惜。学生们大致能明白。
“以同僚的方向出发,”金木微笑,“我还是想替日本社会留下一名好老师的。”
“我有方法,可以救它,也可以救我。”
换而言之,就是救世界。
茅野沉默无言。
大家都在等着她开口。
至少说一句“我没有一直以演技面对大家”。
将近一年的时间,所有人都相处得很快乐。从漆黑的压迫环境中被老师所拯救,找到合心意的伙伴,学到有趣的东西。
只有这点时间,他们不想被人称之为欺骗。
“我……这一年,我的确是抱着仇恨的心态的。”茅野抿了抿唇,“进这个学校,也是想着复仇。就连给渚君扎和我一样的双马尾、一直和渚君在一起,也只是为了隐藏我自己。”
潮田早有所料,可心里难免难受。
赤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无声安抚。
“可是,这一年下来,和大家一起相处的这些时光,我也忍不住想那位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是不是迫不得已。”她捏紧了拳头,“可是没到这个时候,触手的杀意就会明显的膨胀,不允许我放弃复仇……”
“所以才会说你是任性的孩子。”
金木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抱着莫名心态这么说着,看向教室外贴在玻璃窗上的杀老师。
“这个时候就不要勉强,去找能信赖的友人和长辈帮忙啊。”
看,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吗
“扭、扭呀……”杀老师别扭地蠕动进教室里,到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属性上线,变得突然不会说话了。
茅野望着它,期待着什么。
金木看看手机。
“我该走了,不然就赶不上飞机了。”他起身,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众多学生,“真的可能是最后一课,我就再传授一下我最近学会的一件事情吧。”
金木回忆了一下恋人认真的话语,玩笑着用相同语气重复出来。
“信任很伟大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