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起眼的初夏清晨,齐家大院没了以往的安宁,清一色黑衣打扮的人进进出出,伴着时而的呜咽,比头顶的乌云还要阴沉。
曾经的一家之主此时安详躺在白菊簇拥的棺木里,而他一生的传说却不会随之落幕,依然流传在众人口中,长盛不衰。
大家都说,毒枭能做到齐方玉这份上,晚年金盘洗手,如今寿终正寝,已是天大的福气。
这不眼下就来了“瞻仰者”。
那个穿黑色骑手服的男人从一进门,甘砂就注意上了。
他是跟着殡葬服务公司的人进来的,帮忙摆花圈,拉纱帘。
甘砂知道齐方玉的癖好,他名声大噪的年代交通不发达,“运货”都靠摩托,所以家人顺了他的遗愿,给预订了摩托灵车。
这位大概就是车手之一。
能吸引甘砂好奇也不全是因为粽子似的服装,看着都叫人流汗,男人脸上异于常人的凝重也叫她生疑。那不是职业性的表情,而更接近如丧考妣的哀戚。
而且,男人已经驻足在棺木前有足足一分钟。
“游征!”
纱帘旁的一个皮肤相对白皙的男人冲他喊,刘海遮住一边眼,眼神警惕着甘砂这个灵堂内唯一的齐家活人。
甘砂确定名字前还叫了一个绰号或者小名,但声音太低,她和正主一样没听清。
游征敛神低眉回到同伴身边。骑手服崭新合身,凸显比例优势,他每迈出一步,臀腿就绷出流畅的弧线,隐隐的力量感像是要把她抓住。
看上去不像私藏家伙的。齐家戒备森严,今天进出都得搜身。但男人形色怪异,保险起见甘砂还是冲他扬起下巴:“你,过来一下。”
还是刚才喊人那位给递了眼色,游征才转过身。
视线相接。
甘砂眯了眯眼,不悦写在脸上。
“对,就是你。”
游征缓步走到她跟前,神色不卑不亢,相较之下甘砂便显得鼻孔朝天了。
“不介意我搜下身吧”虽是问句,却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咄咄逼人接着说,“要是介意的话我喊个男人来。”
也许凝重神情给他戴上厚面具,盖住细微表情变化,游征顺从地手举过头,“您随意。”
游征比她高十公分左右,甘砂视线刚及他耳垂。体格比一般成年男人健实,如若对方偷袭,徒手格斗甘砂不一定是其对手。
甘砂留了一个心眼,谨慎开始搜身。
后腰、侧腹、小臂、小腿,任何一个可藏武器的地方都虚虚摸过,一无所获。
甘砂收回手,男人躯体的炽热还隔着顺滑的布料残留手心,她生硬地说:“失礼了,多谢配合。”
游征有意无意拂了下袖口,仿佛眼掸去看不见的肮脏,明目张胆上下打量她一眼,说:“安全起见,应该的。那我可以回去干活了吧”
“甘姐。”
手下听闻动静,匆匆跑进来,终结两人僵硬的对峙。
“出什么事了吗”
甘砂摇头,反问:“齐先生找我”得到否定回答,她莫名松了口气。再去瞧那游征,已经像模像样跟人拉起纱幔,一副专注派头。
也许是多疑了。甘砂眉头微蹙。
正午时分。
结束了追悼环节,即将出殡火葬。
棺木盖上前,齐老夫人精神恍惚地摸着先夫的脸颊,喃喃自语:“你说他怎么就冷冰冰的呢”
搀扶她的是齐家长子齐烨,人说齐方玉这一生可惜就可惜在齐家男丁凋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苍天还是有眼,该报应的一次也别想逃。
齐烨年过而立,一颗锃光瓦亮的光头也难掩五官英气,语气温和对他母亲说:“因为他去另一个世界了。”
摩托灵车早已候在外头,零星小雨开始飘落,游征单手揽着头盔,立在一旁静穆地看着棺木挪上灵车。玻璃的围罩让褐色棺木看起来像橱窗里展示的一方块巧克力蛋糕。游征罩上头盔,从裤兜抽出手套戴上,准备跨上灵车的摩托。
由殡葬公司的骑车开路与运送,这是早先说好的。
“等一下。”
皮鞋摩擦石子路的声音逼近身旁,游征身形一顿,脚重新支回地面。
齐烨停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