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依旧起伏,拐弯抹角地歉意更是搅乱她的呼吸,甘砂瞥了一眼轮椅上的男人,他两胳膊肘随意搭扶手上,称得上目光如炬。甘砂如被灼伤,立马低下头,随意道:“总归是我开的枪。”
游征立刻改口,“确实挺舒服的……”
甘砂眼神横过来,游征无声笑起来,有点得意,有点戏谑,他用逗弄化解她心理不应有的愧疚和不安。甘砂很快又低下头,不再看了。
巷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长安之星,的确看起来不像新车,但已经比甘砂想象的好太多,而且能那么快搞定手续,也是意外。
甘砂拉开车门,让游征先上。
游征健肢踩踏板上,扒着前后的椅子背把患肢拖上去。人已经弯腰着进去,屁股还冲着外面没坐下。也许是想挪里面一点再转身坐下,游征往里蹦了一脚――
人高马大的脊背撞天花板,整个人眼看往后坐要跌倒,甘砂眼疾手快托了一把。
游征放弃往里挪,转身坐到椅子上。那速度快得像遭遇侵犯。
甘砂不着痕迹收回手,掌心还残留奇异的触感,像按上一只九分满的皮球,保持弹性又不会过于硬实。但刚才过手的显然是一只被窝里焐热的皮球,更微妙了。她痉挛似的张了张手。
甘砂回头把轮椅折叠,也爬上去塞后排座位。下车前路过游征,她低声说了句:“等会你别说话,我来做坏人。”
游征愣了愣,旋即会意,没有说什么。
aj看着甘砂下车,期待地问:“姐,我坐副驾还是后面”
甘砂当着他的面拉上车门,没有立刻回答,自己上了驾驶座后才降下车窗说:“你走吧。”
aj当下呆了,疑惑,失望,神色复杂,像被迫吞下毒'药,知道即将一命呜呼。
“姐,我去哪啊……”
甘砂说:“车挂你名下,你最好不要在背后的搞小动作,我不想在警方的失踪名单上看到它。”
她发动面包车,噪声盖过年轻男孩的嗫嚅。
“姐……我、我不会的啊……”
游征在后面轻声提醒,“走吧。”
面包车慢慢驶离巷子口,游征忽然扒到门边,拉开窗玻璃,探头出去喊道:“回去找个正经工作吧,你年纪还小,别混了。”
aj一直站那不动,在后视镜里变得越来越小。
游征说:“你觉得有可能听我的话么”
甘砂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谁知道。”
游征略有停顿,说:“我见过很多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
“男孩子……”
“――不然呢,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混,大概觉得自己很酷,实际上是非不分。没什么正经本事,这伙人散了,又跑去跟下一伙混饭吃,打打杀杀惯了,已经没法回到正常的生活。”游征说,“好一些的混个‘一官半职’,在道上称得上‘体面人’,娶个有点姿色的老婆,把‘衣钵’传给下一代。但更多啊,是去蹲监狱给人搬砖……”
忽然游征身体重心不稳,险些磕到前座的椅背上。是甘砂紧急刹了车。
aj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跑了一个早上灰扑扑的鞋头,直到周围路人惊讶的呼声唤起他。
aj盯着前方,眼睛越来越亮,嘴巴牵起弧度,直到露出牙齿。
有一辆白色面白车正直直倒退回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甘砂把车稳当地停在他身侧,依旧目视前方,仿佛对空气说话――
“限你三秒钟上车。”
aj喜出望外,嘿嘿笑着边扒开车门边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抛弃我。”
aj挤到游征身边,门拉上后殷勤地说:“哥,你腿还疼不。”
他坐下时动作太大,身体砸了游征一下,后者没好气:“不疼喂你一枪试试。”
“嘿嘿嘿。”aj笑得像只龇牙咧嘴的猴子,“要不我给你按摩按摩,你知道我手法还挺可以的。”
aj说完伸手去捏他肩膀肉,地方小游征没处躲,扒开他爪子,说:“你给我坐好。”
aj上了发条一样嘿嘿笑不停,又转向甘砂,“姐,我们现在去哪”
游征截过话头,“把你拉去山沟沟卖了。”
aj的笑容戛然而止,像信以为真地愣了愣,脸色不太好。
甘砂从前头警告道:“再聒噪我把你俩都扔下车。”
游征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懒散又欢快地道:“好的,司机大人。”
聚落镇已经被丢弃在身后,山和建筑模糊进后挡风玻璃是窗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