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鸽子。”苗阮阮虚指了一下外头,“苗寨里,每家每户都养了好多鸽子,苗寨山路崎岖,走路沟通不便,有时候,对崖两家要说个事儿,还得走上半日,便用信鸽交流。”
“那鸽子能飞出苗寨去吗”
苗阮阮神色一变,声音压低:“没人试过,祖师奶奶不准,若是发现了,全家都会遭殃。”
瞧瞧瞧瞧,这就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的典范。
“那我,该怎么称呼那位……嗯……姑姑”毛胜男问。
苗阮阮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来,按道理,毛胜男得喊她姑婆,可这姑姑到底是认祖宗来的,和毛胜男的血缘远了去了,祖师奶奶讲究正宗正统,也不会答应的。
外头有人磕门,一开门,苗寨的那位姑姑站在门口,看着一同在屋子里说话的苗软软和毛胜男,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看到桌上饭食被毛胜男消灭得七七八八的,声音例行公事般的冰冷:“祖师奶奶在催了。”
这次毛胜男要去的地方,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在藏金楼的顶层,一样,苗阮阮是没资格上去的,便是这姑姑亲自带路,路上,姑姑回头,对毛胜男毕恭毕敬地说了一句:“少掌门可以叫我青姨。”
青姨好,这样不会乱了辈分,也不会触了祖师奶奶的眉头。
诚如苗阮阮所说,这一路上,每家每户飞檐下头,都挂着好几个鸟笼子,有的是空的,有的刚扑棱回来一只雪白通透的鸽子,踝上拴着小竹筒。
苗家人也是够古朴的,这年头,大家微信微博刷个不停,苗寨人还在用飞鸽传书信。
毛胜男留了个心眼,看了一眼外面,日头起来了,苗寨大门是朝着东边开的,佟小石,必然还在这轮日头下面等着她。
这一遭,倒是没让毛胜男蒙上眼罩。
藏金楼顶层,塔顶高耸,四周窗柩紧闭,屋内盘香刚换了新的,祖师奶奶正跪在草蒲团上,眸子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手边一盏倒流香,青瓷做底,仿假山形状,正燃得静悄悄,轻柔柔的。
祖师奶奶回头,裙摆扇起微风,倒流香微微一颤,复又静静飘荡往下流淌。
青姨关了门,屋内只有两人。
毛胜男是开门见山的人,祖师奶奶也是。
“昨日说的,祖师奶奶考虑好了”毛胜男昨日提出来过,若是自己能活着从养蛇罐出来,聚魂阵的事儿,苗家义不容辞。
兵来将挡,祖师奶奶回:“我也说了,掌门人说话,我都是听的,而且,你该叫我太姥姥。”
这么快的认亲戚,毛胜男有些不适应,且大事当头。
“这就是反悔喽”
“难道这底下的人一口一个少掌门,你听着心里头不舒坦”祖师奶奶拄着龙头拐杖,走到窗边,枯枝一样的手掌推开一扇窗页,从这里看下去,苗寨风光尽收眼底,远处丘陵绵延起伏,顺着地势,苗家人修了一层一层的梯田,此时五月,禾苗青翠,甚是好看。
祖师奶奶示意毛胜男往窗前走,龙头拐杖一指,顺着山脉走势凭空画线。
“这一条,是个龙脉,那边,长满了白奇楠木,苗家人刀斧引木,风吹油结,现在,已经结一片沉香了,值钱吧,那一块,下有铜矿,还有西北那块,是什么来着算了,我忘了,总之这些,都是你的。”祖师奶奶回头,一丝不苟的白发被山风吹得掉落了几根白银,“全都是你的。”
“条件呢”
祖师奶奶说:“拜祖宗,领掌门令牌,留在苗寨,振兴苗家。”
“我做不到。”毛胜男知道直接拒绝不好,也不想和这个老赖皮鬼周旋,总之,祖师奶奶说一套做一套,自己怎么周旋,都比不过人家在自己老窝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想破聚魂阵了”祖师奶奶轻声笑,“不想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了”
“救我肯定是会救的。”毛胜男双手盘放在胸口,摆出房产中介一般的殷勤,“我是这样想的,人固有一死,人生在世只求死得英烈,我准备出苗寨之后,驱车直往聚魂阵,以身试法,尝试破阵,一次不行就再试一次,试到含笑九泉为止。”
祖师奶奶脸色大变,毛胜男这是要去送死。
毛胜男昨晚琢磨了一晚上,和这祖师奶奶讲道理是走不通的,你和人家讲道理,人家和你玩吃了吐,怎么玩得赢,之前是谈判,现在她俩的关系是互相要挟,和谈判不同,这要挟就得拿准对方的命脉。
祖师奶奶的命脉太明显了,这苗寨里的人都提醒了毛胜男好多次了。
祖师奶奶,最关心的就是苗家的血脉,不仅要传承,还得纯正。
作为苗家掌门人这一支的独苗,毛胜男死了,苗家的希望不说彻底断送,那至少还得等到六岁的多喜生儿子,儿子再生儿子,生个好几代的,看是否能生出一个希望来。
祖师奶奶微微眯起眸子,放出狠话:“上次敢这样要挟我的人,已经被丢去楠木林喂蛇了,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