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胜男顿了顿,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忽而想到什么,一只手从包里翻出了那页数轴图,在病床上仔仔细细地摊开。
数轴图上,所有的箭头都从之后的年份齐刷刷地指向了1999年,蛛丝一样的联系却在2005年这年戛然而止。
“就算你妈妈没有死在1999年,她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
葛云天之前说过这句,话语贯耳的痛。
时间似乎凝住。
葛云天有些累:“其实本不应该和你说这些,因为没有意义,你改变不了什么。”
看着毛胜男若有所思,葛云天又说:“这些年,你一直在怨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救下你妈妈,其实说起来惭愧,二十年前,管理局的规模不大,信息也不流通,当时聚集了五大分局杀鬼君,但是我但是只是负责中间楼层的二梯队扫尾任务,你妈妈坠楼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毛胜男眼神微微抬起,葛云天又说:“我起初不说,一是不想让你淌入这一行的浑水,我一直说你妈妈是普通人,你也当个普通人就好,这个谎言,如今看来,真是幼稚又低级,二来,一个男人在这个行当里混得还不如自己的妻子,我虽然不在意,你妈妈开心就好,可是旁人总是会说些风言风语,不好听的,我索性就不说了。”
葛云天摊手:“你也瞧见了,你妈妈的事发生后,媒体有多爱编故事,捕风捉影,胡写一通,我不发声,只是不想让事情再扩大,那时候,我压力也挺大的,好像我只要说一句什么话,背后就能被人扒出一百万的长篇故事,很难受。”
毛胜男点头:“我理解。”诚如之前她和林焕,就见过几次面,就上了微博热搜。
“我以为这样能保护你,”葛云天眸里的真挚火热得掺不得半点虚假,“真的,却没想到,那些,反而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也不能这样说。”毛胜男安慰葛云天,“爸,你已经用了你认为的最好的方式保护了我,我也不会觉得,其他的方式就一定比你的方式要好,这些年,我们关系疏远了很多,其实也有我的原因,我太犟了,像头牛似的,一个人告诉我道理,我不听,两个三个,我还是不听,直到一百个人说我错了,直到我自己撞了南墙,我才会悔悟。”
葛云天反过来安慰了毛胜男一句:“哪有那么多道理要听的,自己活的开心就好了。长辈们摔过跤,就想着让后辈能直接开始跑,这怎么可能呢。”葛云天似乎想到什么,又问,“你和季燃”
毛胜男笑,“他就是那种我撞了南墙给我擦碘酒的人。”
毛胜男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老赵已经拉着那帮老伙计抽了一盒烟,看到病房门开了,果断把烟掐了。
“看完了”
“嗯。”毛胜男点头。
“说啥呢。”
毛胜男看着老赵,笑着说:“父女相认。”
“呸,谁信。”
“不信还问”
老赵哽住,片刻才说:“寒暄嘛,不都是这样。”
“行吧,”毛胜男背着包,“我也不寒暄了,还有事,我和我爸说了,周末再来看他。”
“你刚才说什么”老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汇,眉毛都快要惊到了天上。
“什么”毛胜男轻描淡写,她明知老赵讶异什么,却偏偏不说,只盯着老赵,“好好陪我爸说说话,他老想你了。”
这句“我爸”,倒是没有第一句那么陌生了。
毛胜男喊得轻车熟路,果然,认爸爸这件事,没什么难度。
上了车,季燃得开车到医院的东门去接苗阮阮。
省人民医院还挺大,正常人第一次进去,总是找不到北。
毛胜男从兜里掏出半截女士香烟,仔细地塞在了烟盒子里,外头的太阳正烈,季燃买了一个车载的小冰柜,放在后座,看着毛胜男用手扇风,就转身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冰可乐。
毛胜男接过可乐:“季燃你怎么这么好呢”
“知道我好了吧。”季燃倒是不客气,打转出了停车场,目不转睛地看着前头,嘴上却没放过毛胜男,“所以,你是看过谁的八块腹肌”
“嗯”
季燃正色:“在你家浴室的时候,你说过,你看过男孩子的八块腹肌,所以,是谁“
毛胜男从未见过季燃这般正经的样子,他像是一枚翘着引线的炸弹,就等着毛胜男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