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月的时候,安娜怀孕的事才被阿诺德发现,安娜祈求阿诺德不要告诉阿瑟,就像她被应召的那一夜一样,不要告诉阿瑟。
他们谁都清楚,阿瑟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安娜不希望阿瑟出事,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每一天她都在矛盾与恐惧中度过,她希望这是雷古勒斯的孩子,恐惧是伏地魔的血脉,她以为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是解脱,没想到这才是绝望的开始。
十二月二十七日,夜空中飘洒着茫茫小雪,她在凌晨的时候生下一个女孩,她遵循布莱克家族的传统,将其取名为埃芮汀丝。
怀抱她的时候,小小的婴孩蜷缩在她怀里,又暖又软,暖得安娜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好像她身体里的水在这一刻全部解冻来,包括雷古勒斯消失时她没流的泪,全部一股脑地从眼眶里汹涌而出。
世界不再是寂静的坟墓,她的生命好像在这一刻寄托在了怀中小小的婴孩身上,这是她和雷古勒斯的孩子,雷古勒斯送给她的最后的礼物。
但是喜悦没有持续太久,几天后,她就发现埃芮汀丝是个哑巴,阿诺德带着她秘密看访了许多医生,没有人能说出她是为什么哑,雪上加霜的是,没有魔药对她的情况有效。
更让安娜恐惧的是,埃芮汀丝不会哭闹,从生下来开始,她就安静异常,起初,她以为孩子刚生下来可能很疲惫,但是后来等到埃芮汀丝能睁眼了,她依然不哭不闹,只拿两只黝黑深沉的眼睛观察着身边的人。
安娜害怕那种眼神,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无动于衷的冷淡,每当埃芮汀丝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就感到毛骨悚然。
但是她依然说服自己爱这个孩子,她相信这是雷古勒斯的孩子,她有着一头同他父亲一样柔顺微鬈的黑发,怎么会不是雷古勒斯的孩子呢
她亲力亲为的抚养照料埃芮汀丝,她努力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爱她,给她编发,教她认字,临睡前给她念故事书,哼着歌哄她入睡。
她尽了自己能尽的所有力气,却徒劳无功地发现埃芮汀丝和雷古勒斯相差越来越大,噩梦每天都侵袭着她,恐惧和罪恶感让她每夜惊醒,她的女儿不像雷古勒斯,反而像伏地魔,从骨子里就带有同出一脉的冷漠。
安娜曾将她当作珍宝,但现在,她成了生长在安娜身上的一块毒瘤,即使只是她的一个眼神,也像刀子一样在安娜心上划出伤痕,划出那些惨痛不愿回首的记忆。
安娜无法忍受这种活生生的折磨,她对阿诺德说,把她关在地下室里。
她亲手把三岁的埃芮汀丝送进了密室,把手铐锁在她手上,做这一切的时候,埃芮汀丝依然没有哭闹挣扎或反抗,她关上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看见埃芮汀丝静静坐在床上,一如往常地冷淡平静地看着她。
她害怕那种眼神,就像洞彻一切的眼神,怜悯地俯视着她,安娜逃也似的锁上门离开了那里。
她曾经给她活下去的勇气,但现在只是成了她的炼狱。
一件外衣披在了她肩上,阿诺德像是触碰易碎物品那样轻轻扶着她的肩,柔声哄道:“夜深了,我送你回房吧。”
安娜这次没有拒绝,她最后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大门,转身跟着阿诺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