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月出去之后, 没回自己的房间, 而是直接去了后院找沈九。
沈九和青连虽是这批里最被看好的两个,分配给她俩的教习老师也是最好的,
但生活上的待遇跟其他人是没有差别的,仍旧住在通铺房,大约是想让她们知道生存不易努力向上的重要性。
通铺房住的人多, 格外热, 所以门窗大敞,房里有的姑娘穿着薄衫午睡,有的在聊天,
练月瞅了一圈没发现沈九,聊天的姑娘们说估计又躲在什么地方看书去了,让她去有树的地方找一找。练月找了一圈,最后在油樟树的树荫下找到了她,
她坐在小杌子上,一手拿书,一手打着团扇。这块的树荫比较好, 乘凉的人也多,练月过去时同大家打了招呼。沈九早瞧见她了, 远远的就站了起来。
练月找了这一圈,额头已经起了薄汗, 沈九见状,替她猛打了几下扇子,边扇边问:“这大中午的, 你怎么过来了?”
练月将扇子从她手里接过来自己打,她边打边道:“找你说件事,但这说话不方便,去我屋里吧。”
沈九笑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练月弯腰捞起她的茶壶和杯子,道:“放心,是好事。”
沈九伸手捞起杌子,好奇问:“关于我的吗?”
练月点了点头:“关于你的。”
沈九却一点希望都没抱,因为她知道从自己登上牡丹姐的船开始,她就不会有好消息了,但为了不破坏练月的兴致,她显得很有兴趣:“到底是什么事啊?”
练月笑道:“我怕你高兴的晕过去,所以还是等到了房间再说。”
两人到了练月的房间后,沈九将书搁在桌上,将杌子搁在桌脚,练月将茶壶搁在桌上,将扇子还给她,然后给她和自己倒了茶,她将茶一饮而尽,然后又添满,这才从袖子里摸出沈九的卖身契,递给了她。
沈九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住了,她一瞬间就明白练月说的关于她的好事是什么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练月:“怎么会在你手里?”
练月道:“你放心,不是偷出来的,是光明正大的从春姬夫人和牡丹姐那赎出来的。”
沈九诧异道:“赎出来,用什么赎出来的?”
她受了万花楼将近半年的训练,这又临近花魁夜,想赎她可不是二百两银子的事情。
练月没告诉她三千八百两银子的事情,怕她多想不肯接受,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道:“隔壁住了一位卫先生,他救过焯叔的命,是焯叔的贵客,我请他帮忙,他去找焯叔帮忙,这才帮你把卖身契要了出来。”顿了顿,补充道,“焯叔替他讨了你的卖身契,算是还人情,他替我讨了你的卖身契,我欠他一个人情,你以前救过我,这是我还你的,咱们之间互不相欠,你不必觉得欠我什么。”
沈九道:“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呀,只是在他们犹豫要不要下水去瞧一瞧时,多说了两句话,推了他们一把。”
练月道:“这两句话救了我的命,否则我早被盈河里的鱼啃成骨头了,再说后来也是你给我担保,牡丹姐才让大夫用的药。我知你觉得这没什么,但这几句话的的确确救了我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你这是救命恩。”顿了顿,“沈九,拿好自己的卖身契,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办,是留在安陵,还是回母国。”
沈九复低头去看指间那张薄纸,看了半晌,眼泪啪嗒落了下来,迅速染透纸背,她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看练月:“月娘,多谢你为我如此费心。”
练月笑了下:“别谢我,谢你自己。”
沈九破涕为笑,笑容灿烂,十七岁的女孩子,又生得天生丽质,还读过书,知书达理,的确不应该在青楼里蹉跎人生。她叹息道:“我是不会回姜国了,回去只能嫁人,或者卖给谁家做侍女,留在安陵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我只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将来若是有难处了,还能来这里找大家帮一帮。”
练月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留在安陵好点,倘或你将来真遇到什么难处,求到万花楼,他们总不能见死不救。”顿了顿,“你留在安陵,有什么打算吗?”
沈九笑了:“这事来的太突然,我没有心理准备,等我回去好好想想。牡丹姐没让我立刻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