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月睡着之后, 卫庄坐在旁边看。
没过一会儿想起了敲门声, 很轻,也不连续, 敲两下,停一会儿,再敲两下, 再停一会儿。卫庄没有站起来去开门, 而是继续等。
倘若这敲门声持续十下以上,他就没必要出去了。一个不懂得适可而止的姑娘,就算给了她路,
她也走不好。敲门声到第五下就断了,他透过窗户看到沈九下了台阶。
是个知进退的人,他走出去,开了门。
沈九听到声音, 回头来看。
卫庄朝她示意,同时向练月的房间走去,沈九折回来, 跟他一前一后进了练月的房间。
两人进去后,也没关门, 就坐在外间那张黄花梨木的圆桌旁,卫庄伸手摆了杯子, 拿了茶壶,还是先倒茶,边倒边道:“想必沈姑娘有话要说, 请讲。”
沈九似乎有些尴尬和为难:“其实我不是来找先生的,我是来找月娘的,只是她不在房间,以为她在先生那,所以就……”
卫庄将杯子推给她,淡淡道:“她在我房间,也把姑娘的意愿转达了,姑娘是爽快之人,在下有话就直说了,如有得罪,请见谅。”
沈九到底没见过多少世面,见他如此严肃,便有些惶恐,她紧张的抿了抿唇,道:“先生请讲。”
卫庄道:“我跟月娘是旧识,只不过她从断崖上掉下来时伤了脑子,忘了一些事情,不认得我了,我来这是为了她,替姑娘赎身,也是因为她想还姑娘人情,并非是因为什么善心未泯,也不值得姑娘信赖,姑娘错爱,在下只能心领了。”
沈九当下觉得羞愧难当,如坐针毡,等他说完,她立刻起身告辞,卫庄继续道:“姑娘且慢,在下的话还没有讲完。”
沈九此刻已走到门口了,听到他的话,虽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看,因为羞愧让她满脸通红。
卫庄道:“倘若在下想讲的话只有这几句,不必面对面的让姑娘难堪。”
这是一句意有所指的话,将沈九从尴尬和难堪解决出来,她转身瞧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卫庄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道:“姑娘是聪明人。”
沈九不知他想说什么,但她领悟了这话里的意有所指,便坐了回去。
卫庄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道:“在下之前只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姑娘却以身相托,肯定不是对在下有意,只是见在下尚且可靠,想找个依靠罢了,倘或如此,在下倒有一个去处指给姑娘。”
同一个拒绝了自己的男人面对面的谈这个,沈九还是觉得尴尬,但她克制住了,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
卫庄道:“九全街,有个叶氏早点铺,住着一对兄妹,哥哥同在下年纪相仿,看姑娘的谈吐,是读过书的,书中所讲的仁义礼智信,都在他身上,是个难得的人,倘若姑娘有意,可以去试一下。”
“叶氏早点铺?”沈九抬眼看他,“是叶荻那小丫头的哥哥吗?”
卫庄点了点头。
沈九纳罕道:“可大家不都说他是月娘的……”
剩下那两字,沈九没说出来,因为她忽然想起卫庄说她跟练月是旧识,他俩的关系应该也不一般。
卫庄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说的是流言,不一定是真的,你若有意,无需顾及旁人。”
沈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房间里沉默了下来。
卫庄见她没什么要问,似乎也没话说,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推到她面前:“若是无意,天地广阔,以姑娘的容貌和品性,到哪里都会有好出路,这个就以备不时之需吧。”
沈九瞧着他推过来的银票,好一阵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辈子,除了知道自己卖身有二百两银子之外,就再没见过这么多钱了,沈九怔怔的瞧着卫庄。
卫庄道:“这是姑娘救人的回报,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他见沈九似乎还有些犹豫不决,便道,“以姑娘的处境来讲,拒绝可不是什么聪明之举。”
沈九不再犹豫,将银票收起来,道了一句谢,又让他代自己向练月道谢,然后告辞了。
卫庄从练月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进里边去,看见床上的人儿屈膝躺着,正瞪着一双眼睛看帐顶。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摸了摸她的脸,问:“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