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汀被推出去半步,离他很近。他阴冷的眉眼一览无余,仍然勾着唇角,很清醒的笑着。
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笑
古怪的情绪去而复返,它曾在体育馆里出没,曾在昨晚灯光下淡淡浮起。是它让她慢慢停下脚步,也是它让她感到稍稍的别扭,横亘在他们中间。
它是什么
“阿汀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王君催她,因为在她心里,陆珣就是听阿汀的话。
周遭的同学们指指点点,南培头破血流。眼前的场景有点乱,心里头也有点乱,阿汀张张唇,轻轻叫道:“陆珣。”
他看她,除了眼珠转动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啊……
耳朵没动。
阿汀茫然地眨两下眼睛,浅埋在心底的陌生感破土而出,延伸出无数的枝条,朝四面八方野蛮生长。它来得荒诞,突然,浓烈到无法忽视,像一个噩梦,把事实摆在眼前:
眼睛,耳朵,说话方式和行为举止全不一样了。
她到这时猛然发现,眼前的陆珣很陌生。她所有的认知,对他不做效了。那她要找的还是不是他
你到底是谁
她迷糊地看着他,无声问:陆珣去哪里了啊
我就是陆珣。
他也看着她,一下变回学她刷牙的陆珣,一下变成西装革履的陆珣。上一秒还蹲在板凳上龇牙咧嘴,下一刻站在讲台上光鲜亮丽。
好奇怪的。
阿汀发不出声了,像有块石头压在喉头。场面仿佛陷入静止,直到宋敬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身后还有老师。
“出什么事了”
他介入他们之间,结束了他们秘密的对话。
“学校里打架斗殴不行的啊!!”
南培算是学校里动不得的之一,平时就对女同学死缠烂打,其他大事倒没闹过。学校老师认得他,也认得他爸,看到他站都站不住的样子,急得团团转了。
“教官松松手,不管出什么事,他得先去医务室!”
依稀得知总教官也是惹不起的大来头,老师不敢催,小心翼翼搀扶南培往医务室运。这小子打不怕,临走时还丢给陆珣一个挑衅的眼神,示意这事没完。
一场热闹落幕,同学们纷纷抒发己见:
“教官好凶,还好没带我们!”
“不过送情书教官也管啊,军训里头不能谈恋爱还是学校不让谈恋爱”
“学校不鼓励也不反对谈恋爱啊,要不然那个谁怎么敢在我们面前念情诗。”
“去你的,你往脑袋贴个‘我有爱人’的纸条试试,保准你学生会进不去,更别想入党!”
“男同学有来头都被整成这样,我看这女同学……啧啧,得罚跑个十圈操场吧”
“凭什么啊人家上赶着念情诗,关她什么事”
宋敬冬支着耳朵听个七七八八,大约弄清楚始末了。他脑筋转得快,当即拍着阿汀的肩膀说:“快谢谢教官。”
阿汀有点儿不敢看他。
克服干涩的咽喉,艰涩说出‘谢谢教官’。陆珣瞧着她耸拉着脑袋瓜子,语气更近似于冷硬的命令:“别乱收东西。”
阿汀温顺点点头,真的像学生给老师立保证。
这两人交谈氛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不过宋敬冬更在乎姑娘家的名声,不想在这里久留,就没多看陆珣,直接拉走阿汀。
擦肩而过时,她看到他手背上零星的红,应该不是他的。但还是克制不住,用指尖碰了一下,小小声的提醒他:“小心手。”
暖意在指尖扩散,陆珣没说话,静静抹掉手背溅上的血。
围观的学生被驱散。总教官在众目睽睽下动手,必须去校长室给个交代。老师们催他,他不动,看到她的背影越走越远,中间犹豫过,到底没有回过头来。
这模样竟然有点可怜。
依旧站在树荫下的陆以景目睹完头尾,面无表情道:“她不领情,你还是算了吧。”
好像只有你特别放不下她而已。
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个,无论真心假意,对陆珣而言,不过是低劣的挑拨手法。因为她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他完全预料到她现在的困惑。
“还没习惯而已。”他半落眼睫,面上没有所谓。
陆以景拧眉。
他闹不明白他们,也不明白小孩子家家之间的情谊能有多深刻。破天荒觉得这个弟弟别的方面长进了,独独这块不进反退,平白困住自己的手脚,自找罪受。
“半个月后还是这样,你就能安心干正事了”
“会习惯的。”
陆珣语气里容不得半分商量的余地。眼珠忽然黑得不纯粹了,隐隐约约透出浅淡的金黄色。像猫,像蛇,像深夜里蛰伏的怪物
新的环境也好新的他也好,她会习惯的。
早晚。
必须。
南培算得上校内有名头的风云人物,关于他,可以用男同学之间流行的几句荤话概括:全大学的漂亮女同学,数南培了如指掌。要想知道姑娘家小手嫩不嫩,腰有多细,尽管去问南培,十个里头至少给你说出七个。
南培对此很是自豪,公开过自个儿哄姑娘的两大秘诀:其一发乎情止于礼。装模作样捧着哲学书在学校里来回、请姑娘看电影看戏剧,或是钱包充足且大方,买香水买羊毛衫绝不手软。
总归是要文化给文化,要虚荣给虚荣,上赶着送温柔体贴,没两下她就离不开你。
这招不行,再来死缠烂打。
别看有的姑娘清高不可亵玩,实际上你大胆点果敢点,拉住她小手不放,推两下又推不开。她脸一红,羞了,你再撒开手跑得无影无踪。保准她急得泪眼汪汪,转头低声下气来求你。
由此可见花花公子的卑劣根子,被他缠上或许是女同学们最大的不幸。
“没人管他么”王君不解:“学校怎么不开除他”
宋敬冬摇摇头,很难向初来大城市的丫头们说明,北通不是日暮村,更不是小小的县城。这里并非村长说了算,也非校长说了算。除非招惹到人模狗样的家伙们,大祸临头,否则八辈子都弄不清楚,究竟是谁给他们横行霸道的本领。
“反正你们记着,南培的东西,一根牙签棒都要不得。”
自家丫头好像神游出十万八千里了,他张大手在她面前摇晃:“听着没”
阿汀后知后觉点头:“知道了。”
“对了冬子哥,刚才那个教官看着眼熟不”王君嘿嘿笑着,打坏主意。
“是挺眼熟的。”
“你肯定猜不到他是谁。”
宋敬冬思索片刻,五分把握:“陆珣”
“我的妈呀。”
王君一脸‘竟然被你发现了’的表情,“还以为你没认出来,那你刚才怎么不和他说两句”
宋敬冬笑笑:“叙旧要紧还是名声要紧”
再说今天来不及,时间快走到十二点半了。
“楼下大姨不让我进,蚊帐我让你室友帮忙捎上去了,就放在桌上。你们先鼓捣,看看能不能把它搭起来。下午我约好要去看房子,就不送你们回寝室了。”
“记得天黑少出寝室。”
宋敬冬摸了摸阿汀的脑袋,转头对林代晶淡淡笑了一下:“谢谢你了。”
看来他口中帮忙的室友就是林代晶。
“顺手的事。”她牵开嘴角笑,不停挥手送他走。
转过头来笑盈盈的解释:“我在寝室楼下碰上你哥哥,被阿姨拦住了。然后蚊帐想帮你搭好的,看你不在怕你不喜欢,就没乱动。下楼看哥哥还在那儿,我顺便领他到食堂来了。”
阿汀点点头,没心思细听。
但她心情不错,继续道:“不过我看哥哥是认路的,问了问,才知道他还没毕业,也在学校里读书。那你们家真不错,兄妹两个都能考上北通大学,不像我家……”
干什么总是绕着别人家说话
阿汀停住脚步,冷不丁冒出一句:“是我哥。”
“嗯”
林代晶顶着一张病恹恹的脸,面皮白得让人不放心。她好像没有听清,笑着问:“怎么了阿汀”
全然不知的模样。
“谢谢你帮我拿蚊帐。”
阿汀直直看着她,洁白细齿咬出两句清晰无比的话来:“但是。不要再提我家的事了,我不喜欢这样。”
突然就被挑明了
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说翻脸就翻脸。林代晶一时说不出话来,笑容渐渐止住。 脑袋里飞快的运转,立即决定低头道歉。
“我就是来大学太高兴了,想多交点朋友,没想到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语气慌乱得像是世界末日来了。两道细长眉毛蹙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原谅我这次吗千夏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反应好像有点过大了。
这时候回什么都不对,阿汀只对她笑笑,拉着王君就走,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长长的马尾晃呀晃。
原来还是很有脾气的农村丫头。
林代晶抬起头,嘴角下沉。新网址: 烦请重新添加收藏! 请牢记:,网址,手机版网址meiguixs.,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390012843(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