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巡游示众,公开处刑。
两个小时的路程走得脚下生水泡,吴应龙以为赎罪至此差不多足以,没留意到他们什么时候拐进一片低矮的旧房子。
看着有两分眼熟,错觉么
他四处打量着,猝不及防阿彪开口道“再过两个月,就是宋阿泽的忌日了。”
堪比预兆。
一条长河陡然出现在眼前,吴应龙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脚步自动往后退。
“还没到地儿呢,慌什么”
阿彪嗤笑伸手推一把,吴应龙不得不踉踉跄跄往前走。
他瞧见宋于秋的背影,瞧见陆珣的侧影,愈发看清那条波光粼粼的河。他认出来了,的确是这里。
他曾在这里淹死宋家小孩。
他们为什么让他来这里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磨磨蹭蹭走到边上。吴应龙不安地皱起眉毛“不是说好做完那些就够了么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们没说还要”
宋于秋出声打断,“当年你也说过赔钱就行,赔根手指就够了。你没说还要赔上我儿子。”
“我”
吴应龙张口无言,愈发确定了。
这两人绝对不是让他来下跪道歉、磕头赔罪那么简单看他们冷漠的神色,分明要他死在这里以命偿命啊
“何必呢”
他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言辞恳切“我这不是晓得错,按照你们提的要求给你们赔罪了么你看我半辈子赚来的家当全没了,年纪大把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何必非要我的命”
“还、还有妞妞。你们没掉儿子,不能让我孙女没掉爷爷啊。她只有我这个爷爷,要是我走了”
话语戛然而止,妞妞从对岸的树林中钻了出来。
“爷爷”
“爷爷爷爷爷爷爷爷”
还穿着那身嫩黄色的连衣裙,她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喊“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胳膊腿都在,她好好的还变胖了
“妞妞”
吴应龙眼睛亮起,想喊她快跑,但下个瞬间就冷却下去。
因为她身后赫然冒出好几个大男人,全部长着一张残忍无情的脸。他隔着河都能嗅到他们的气味,辨别出同类。
他们是翻版的他,能够眼不眨脸不臊的杀人,能够毫无罪恶感地把七岁小孩脑袋往水里摁。
妞妞逃不掉的。
难怪他们这么好心让他见孙女。
吴应龙明白过来这场会面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构建成威胁。要么他心甘情愿的死,要么妞妞无辜受害的死,他们不给他第三条路走。
“非要这样么”
他浑身如嚼豆般响,感受到黑色的绝望。
“这样最快。”宋于秋说。
是么你解放的快我死的也快
一阵悲怆浓烈冲击鼻腔,吴应龙没想过等待自己的居然是这种结局。他闭眼听着对岸天真烂漫地叫声,花很长时间才平复下气息 ,哑声问“我孙女怎么办”
“她没有爹妈,打小跟着我长大。只有武安老家有个远的堂叔,你们能、能不能把她送到那去“
“能。”
宋于秋淡淡的回“你死了就能。”
看来真的绕不开死。
吴应龙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双手盖着脸说不清是笑是哭。最后肩膀颤抖着问“行行好,能不能让她走、走远点。我总不能让她看着我”
边说边依依不舍地抬头,临死之前想多看两眼。不料对岸人影早早消失个彻底,这算仁慈,抑或是残酷
还有投河自尽,这算自杀,还是被杀呢
吴应龙低头看着河面,脑海里划过乱七八糟的很多人脸,很多事。再走两步,扑通的一声消失在水里。
过了三天才浮出来。
一股风掠过平静的河水,深蓝色圆斑的蝴蝶翩然展翅。途径过车水马龙,风一路吹到半山腰,林雪春带着儿女给大儿子烧纸元宝。
宋敬冬手里一本纸册子,花里胡哨画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他新鲜地翻过两页,新奇的嘶声喊“妈妈妈妈,这有彩色电视机,烧不烧电还有车,有冰箱。哎呀怎么还有自行车,四轮的都有了两轮就算了吧,占地方。对了妈,你给大哥烧的房子多大来着够不够大”
“你有完没完”
叠元宝念经的林雪春睁开眼睛,一巴掌抽上去“烦死了,我都忘了念到那里了闭上你的嘴有什么烧什么,上一边去少给我碍事”
“那没有的怎么办”
宋敬冬探头小声叨叨“大哥到底按四岁来,还是二十七岁来要不我画个媳妇给他画两个三个要不我找那个美术班的画漂亮媳妇”
“宋敬冬”
老妈子狮子怒吼,起身就揍。
阿汀老老实实拔杂草,正热着,冰冰凉凉的风来了,如水般滑过面庞。
林雪春动作停住,神色转变。
“他死了。”
没头没尾没有原因,她莫名其妙知道该死的人死了,目光沉沉眺望去远方,凝望住虚空的点。
身后阿汀睁圆眼睛“有蝴蝶诶。”
林雪春心一动,回头看来
一只大翅膀的蝴蝶姗姗而来,在墓碑前一盘自家种自家烧的蛋炒丝瓜面前停顿良久,旋即随着风展翅高飞,姗姗而去。
“阿泽”
她红了眼睛,失神地喃喃“阿泽打小就喜欢这些玩意儿。成天趴在地上看虫子看蝴蝶”
阿泽,你安息了吗。
不生爸妈的气了吗
心理默默问,耳边似乎响起孩子稚嫩的声音。
不怪呀。
他奶声奶气地说可是妈妈窝不要媳妇哦。窝只想要新书包和蜡笔。你叫弟弟不要乱来。
好。
好。
给你书包。
林雪春忍不住笑。破涕为笑。
打扫祭拜事项完毕,差不多该离开了。
“走吧。”
宋敬冬收起镰刀,阿汀转身喊“妈。”
“知道了。”
林雪春拇指抚摸着圆拱形的门,余光瞥见自家丫头回头往这边走。
山上没有山路,杂草高及眼睛。墓的位置比较偏僻,上下断层全靠自己搬石头摆成楼梯的样式。有点儿不稳,她小小啊了声,身后那人眼疾手快拉住她,抱小孩似的给捞了回来。
是陆珣。
这浑小子别的不行,独独没人比得上他对小丫头的上心。连带着才对他们宋家上心,跑前跑后的折腾章程程,完事又生出个吴应龙。
林雪春本来嫌他很多。
没父母没礼数,家里头关系太乱,还有太有钱太招蜂引蝶反正怎么看都不是个老实货色。
她不图他有钱,巴不得他穷点矮点丑点。
因为她的大半辈子经历告诉她,这人呀,顶好不要活得太高,不要太矮。不能太好,不能太坏。聪明绝顶太疲惫,愚昧不堪遭人欺。
这万事万物所安全生存的道,便是隐没在头尾之间,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浩大的世道之下普普通通生活着,别想去抵抗它。
不过现在林雪春想通了。
有些坎注定得过,有些人注定辉煌;
日子该是如何是如何,人只能尽量把日子过好点,开心点。
“陆珣,过两天来吃饭。”
她毫无预兆地发话,其他四人呆若木鸡。
还没反应过来,老妈子慢腾腾站起来,又咕哝了一句“正经点。”
正经点的吃饭
陆珣眉头微动,林雪春直接经过他,往下走。
大家都往转身走。
下山之路悠悠长长,宋家五人拉成短短的一条线。橙黄色的光线沐浴在身上,模糊了线条,犹如金子般熠熠生辉。
正值秋末,黄昏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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