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之语气十分平淡:“六娘,坐下吧。”
太夫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一会之后才开口:“这是怎么了”
王放之神情平常,眉目之间毫无波澜:“她有身孕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原本就安静的平心堂陷入死寂之中,无人敢开口。许久之后,太夫人才看向孟云开:“怎么不早说”
她垂下头,轻声回到:“也是昨日才知晓的。”
太夫人神色复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坐下来吧。”
孟云开道了谢,坐在了王放之的旁边,不敢说话,却感到王放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这一顿早膳吃得所有人心神不宁,而王放之却依旧一幅面不改色的样子,处之泰然。太夫人看着孟云开,心中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这王府中也许久没了孩子的笑声,只可惜他的母亲是孟云开,父亲是王放之。
太夫人从来不看好他们。他们之间的孽缘太多,一开始就不是对的人,捋不清分不净,再怎么样也难以善终。
当孟云开随着王放之离开的时候,隔着屏风,她看见了四夫人煞白的面孔。
她朝她笑了笑,换来她更加惊惧的表情。
其实孟云开也不打算报复她,毕竟她唯一的线索人物只有王放之,可如果能让四夫人心惊肉跳一阵子,那她倒也十分不介意。
回去的路上,王放之握住了她的手:“云开,我在呢。”
她突然停了下来。
孟云开没有抬头看他,可是如果王放之低头,便能看见她眼中的泪珠,砸在雪地上,而他的确也那么做了。他抬起她的下巴,为她一一拭去了泪痕:“别哭了,嗯”
这是他一次主动叫她“云开”。
不是床第之间忘情的呼唤,而是他清醒时喊出来的名字。
他看进她的眼睛,指了指两个人头上的雪花:“你看,我们像不像是一起白头”
她破涕为笑。
琉璃灯在旁边“啧啧”了两声:“不错啊。”
孟云开一脸理所当然,表示十分宽容地收纳了它的夸奖:“过奖过奖。”
琉璃灯觉得她脸皮厚极了,却心中有疑惑,因此还是不耻下问,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温柔”
它还记得原来王放之淡漠冷肃的样子,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
琉璃灯表示这个世界太复杂了,不适合自己。
“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对你上心了而已。他是冷漠无情,可王放之也同样孤独。当他知道有一个人不论怎么样都愿意陪在自己的身旁时,这么一天天下来,他怎么可能不动容”孟云开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拔无情的王放之,爽快,嫖完好骗,不用拖拖拉拉。
过了一个月后,算算日子,到现在为止孟云开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开始显怀了。
王放之细心,之前已经嘱咐过她,让她不用每个晚上再去长廊等候自己了。这一个月来,他回府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常常傍晚便归。
孟云开也第一次意识到了王放之睚眦必报的本性。
有一日他回房,对她微微一笑:“四弟这一次晋升的机会我给了二弟。云开,没有人能欺你。”
孟云开自然一副感动至极、却稍有忐忑的样子
这一天王放之回来得晚了一些,在走廊上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已经叮嘱过她不可过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欣慰还是失落,只觉得自己好笑。她已经身怀有孕,不宜晚上出门,可他竟然也开始思念她了。
他嘲笑了自己一声,觉得自己贪得无厌,实在惹人烦。他转过了拐角,猝不及防,却看见了一点莹莹灯光,在黑夜中那么明显。
那一刻,他的心里安定下来,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他是高兴看见她的。
他好像知道有一个家是什么滋味了。
从此他不再无家可归,不再无人可靠,他终于知道他可以期待自己回家时,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提着一盏永远不灭的宫灯。
他疾步上前,站在那个人的面前,轻轻叫了一声:“云开,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