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外面凄风寒雨正在咆哮肆虐,兰成蹊的内室之中依旧暖香缭绕,浮着一股将人泡得骨酥筋软的幽香。兰成蹊卧在美人榻上,半合着眼睛,似睡非睡,却紧紧皱着眉头。李稚蝉跪坐在他的下首,垂着头,正在为他轻轻揉捏小腿。
兰成蹊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
少女容貌素丽温婉,正在处于一个微妙的年纪,宛如一朵即将绽放的梨花,上面还沾着二三颗早上的晨露,晶莹剔透,含苞欲放,带着几分令人怜爱的稚嫩。
兰成蹊向来喜欢美人。
他本该应该欣赏这幅画面的,只可惜现在头疼欲裂,让他心情恶劣,看着跪在地上的李稚蝉以及她头上乌黑的长发,冷笑了一声。
装模作样。
李稚蝉听见了那一道笑声,却没有抬头。
他看着她的眼神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嫌厌,只感觉太阳穴一阵毫无规律的跳动,胀痛不已,让他顿时心烦意乱,眼前也因为头痛而冒起白光,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兰成蹊又做了这几天他越来越熟悉的动作。他抬起腿,将少女踢得微微踉跄了一下,两手扶在地上,背脊弯曲:“滚。”
李稚蝉不解,目光望着他:“先生”
她实在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容貌柔婉。而当她睁着眼睛,满是疑惑看着人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忍得住这种无声的诱惑。只不过现在兰成蹊头昏目眩,看着她清凌的眼神,只觉得更加厌恶。
他憎恨这种无辜的神情,只觉得惺惺作态。
他端起身边的茶盏,将里面的热茶泼了过去。
热茶滚烫,顿时将李稚蝉雪白的皮肤烫得红了起来。她先是感觉一凉,随后才感受到那阵灼人的痛意,疼得浑身上下一哆嗦,一时间几乎动弹不得。
她没有出声,抬起头,看着兰成蹊,目光冰冷。
兰成蹊看见了她眼中的厌恶,却勾唇笑了笑,没有在意。他知道她憎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欲杀之而后快。可这又怎么样她现在依旧要恭恭敬敬地服侍自己,俯首帖耳。
他就像一个驯兽师,调教着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当她偶尔伸出的爪子也不过是逗乐而已。
李稚蝉是一个奇怪的人。她的出身虽然也还算高贵,只不过与其与兄弟姐妹比起来卑微入土,可是她心比天高,将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看得十分重要。
兰成蹊没有看她一眼,指了指门:“站到外面去。”
外面天寒地冻,飘着鹅毛大雪,而李稚蝉全身湿透。
她什么都没有说,向他福了福身子,便起身出门。
刚推开门的时候她便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夹杂着雪粒向她冲了过来。她踏了出去,听见身后传来兰成蹊慵懒低沉的声音:“记得站着不要动。如果你敢昏过去,那就永远都不要再来了。”
李稚蝉低着头,将自己的双手握成两个拳头,上面青筋微微暴起:“是。”
她站在屋檐下面,瑟瑟发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冻成冰块,连血液都要凝固,却不敢动弹,生怕里面的那个人听见自己的动静。她看着屋檐角落挂着的那盏琉璃灯,目光放空。
她已经冻得麻木了,几乎感觉不到冷。
李稚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她的发丝与睫毛上都落下了雪花,这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道声音,十分平静:“进来吧。”
她刚想要迈开步子,只觉得脚下一阵踉跄,摔倒在地。她在雪地中缓了一会,直到自己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这才爬起身来。
李稚蝉拂下身上的雪,推开了门,走到兰成蹊身边。
“跪下。”
他依旧没有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她依言照做了。
兰成蹊起身抽出了一张地图,摆在书案上,指着上面说:“这是皇宫的地图。”
李稚蝉并不奇怪他手上会有这等机密,尽管建朝时修建皇宫的工人全被斩杀。
“皇宫分为东南西北四门,虽说四扇门都应该一样坚固,只不过人有偏爱,自然会厚己薄人。“
李稚蝉一言不发,却全都记在脑海里,不敢忘记。
”当今皇帝迷信,相信坐北朝南能聚龙气,绵延子孙,自然会在那两扇门派重兵把守,所以若是想要攻入皇城,只能从东西二门攻打。”
他看着她,歪了歪脑袋:“可是你有军马吗”
她摇了摇头。
兰成蹊勾了勾嘴角,一双美丽到不可思议的眼睛冲她眨了眨,里面是一种近乎恶毒的情绪:“那你就求我啊,你求了我,那就什么都有了。”
李稚蝉一动不动。
他的这一句话给她劈下了一道深渊。她现在站在一边,遥望着承载了自己所有希望的另一边,只不过想要先抵达那里,她要失去的并不只是这一天的尊严。
从今天以后,她永远都会铭记自己受到的所有侮辱,也会知道这都是拜谁所赐。
她知道自己本来应该葬身在尸山血海之中,也知道自己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她若是想要无上荣光,只有付出的比别人多上几倍,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有人生而低贱,有人却能高高坐在上面,肆意玩弄他人的命运
李稚蝉要出人头地,要头角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