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十分幽静,偶尔才会看到几个悄声无息的婢女,见到他们走来都趴伏在地,看到兰成蹊时瑟瑟发抖,等他们走过去之后才敢直起身子。
他们又来到那一天关押她的地牢,兰成蹊指了指门,让她先进去。
她闻到的第一股气味便是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带着经年不散的潮湿,混杂着恶臭向她扑面而来。地牢腐朽,踏上地面的时候只感觉一阵黏脚。
李稚蝉抬脚一看,发现鞋底上已经沾了一层还没干透的血。
兰成蹊带着她走到一个牢房前面,让人开了门。
里面在木桩上用铁链绑着一个人,浑身上下早已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他的脸究竟长的什么样了,上面全都是被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他身上带着一股腐臭,十分刺鼻,是他身上烂了的肉。
也许是听到有人来了,他抬起头来,看到是兰成蹊,喉咙里发出一阵咆哮,眼神恶毒:“兰贼你还有脸来”
兰成蹊没有看他,反而转向一旁躬身的狱卒,伸出了手。他接过一条马鞭,上面还带着一片倒刺。他眼睛眨都没眨,一鞭子挥了下去,抽在那个男子身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男子身上的一块血肉直接被马鞭撕扯了下来。
他痛得已经叫不出来了,想要蜷起身子,只不过浑身上下却被绑住了,只能直挺挺地扛着血肉分离的痛苦。
李稚蝉看着,没有转开视线。
兰成蹊又一鞭子抽了下去,溅起的血点滴在了他的脸上,仿佛雪地上的一点红梅。他指了指那个男人:“知道他是谁吗”
她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师兄,”他抚了抚袖口的皱褶,听着那个男人的哭嚎,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当年我们都想做宰相,最后我赢了。”
“他派了人来杀我,却说他没想害我,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他冲李稚蝉笑了笑,沾了血的面颊漂亮的令人心惊胆战,“所以我给了他一个一辈子的教训。”
李稚蝉沉默不语。
兰成蹊将马鞭丢给了狱卒:“你以为我会让你杀他吗怎么可能。杀了他反倒是一种解脱,我让你杀的是她。”
他指了指旁边牢房的一个女人,她正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稚蝉开了口:“她是谁”
兰成蹊摆了摆手:“不是谁,只不过她的丈夫正好得罪了我,现在你去杀了她。”
狱卒递给了她一把匕首。
李稚蝉看着眼前牢房的大门被打开,暴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女人。她看见李稚蝉站在门外时跪倒在地,嘶哑着嗓子哀嚎:“求你了,我还有一个孩子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的孩子就活不了了”
她看向兰成蹊,却见他微微一笑,指着那个女人说:“杀了她,不然我就杀了你。”
这不应该是李稚蝉这一辈子最难的选择。
她点了点头,然后一步踏了出去。
匕首刺进一个人身体里时的感觉是一种奇妙的手感,李稚蝉甚至还来不及回味,便感觉热血洒在了自己的脸上,而身下的那个女人连叫都没叫出来,便彻底没了呼吸。
她的眼睛死后还没有闭上。
李稚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压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起了身,转向一旁的兰成蹊。
他的眼眸暗沉,见她看了过来便拍了拍手掌:“不错。”
“只不过”他走了上去,握起她的手,凑到了那个女人面前,轻轻合上了她尚未闭上的眼睛,手指冷得像冰块,“你永远都要记得,一定要为死人合上眼睛。”
“不然你会在梦里看见他们的。”
李稚蝉是带着一身的斑斑血迹回去的。
她甚至连门都不用打开,便听见它被从里面推开,露出韩问的脸。
韩问等了她一天。
他冲她微微一笑:“殿下,您回来了。”
在漫天风雪中,她也许等待的也只是这一声“你回来了“,带着一个人等她回家的期待,其他的别无所求。
而她则红了眼睛,扑进他的怀里。
韩问的怀抱很好闻,有着一种冬天清冽的味道,让人心安,将她整个人温柔而密实地包裹起来。
他看见了她身上的血点,却一句话都没有问。
李稚蝉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与他紧紧相拥。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她的脊骨,像是在安抚一只无家可归的幼猫。
她听见他轻轻说:“殿下不要怕了,奴才会一直陪着您的。”
只不过在李稚蝉发红的眼眶里,她的眼睛平静如海,毫无波澜。
她并不害怕杀人。
但是她怕的是失去。
李稚蝉如今只有韩问了,她怕当他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后,会毫不留情地抽身而走,从此再也不回头。
她能掌控的只有他了。
她不能失去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这个世界的“二苦病”是病娇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