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护王储查理封王的圣少女,在功成名就后,言行举止依旧清贵如初。
拒做贵族的贞德,只希望家乡的赋税能够被减免。
尽管听上去非常不可思议,但这的确是那位圣少女的一生中,最接近凡人的时刻。
让人切实感受到,贞德,也确实有着身为人类的私心。
这能够算作贪婪吗
玛门搁置在袍服上的指节颤动了一下,他看着那些在虚空中跃动的,属于人类的情绪,以此对于人心,进行判断。
透过玻璃彩窗而来的,是夜晚的满天星光。
那些星星的河水在一点点流淌,正如少年人的情绪。
清澈、浪漫,又不失热烈。
毋庸置疑,那是贪婪。
只不过,玛门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吝啬又富有的欲念。
比金更辉煌,比银更绚目。
魔物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喉咙处因此而被点燃的干渴。
却也在对方过于清明的目光中,一同清醒着。
多么像一场旖旎迷离的梦,人类少年比月光更绀蓝一些的眼眸,其内缭乱着星河波光。
那是身为魔物的玛门所不能理解的,净粹如雪川一样的理想。
人类的情绪,也可以如薄荷一样清亮吗
似乎是静了许久,久到立夏已经开始提起心中的警惕,而这时,他听到了法王的声音――
“那些风雅的,一同落下的花与雪。”
立夏愣了愣后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加冕式前一同随军在兰斯的街道骑马而过时,两个人所交谈的东西。
他告诉那时还是王储的查理,自己在梦中看到了大雪中的落花,因为这样的风景太美了,美到不想有醒过来。
那个时候的查理,对此抱有欣赏的态度,憧憬的感叹着梦境的绮丽。
而现在,身为法王的查理对他说――
“我没有见过你所说的,梦里的风景。不过,就像你描述的梦一样,这个世界虽然美丽,却也非常冷酷。”
少年的嗓音有些发沉,咬字冰凉“您是对的。”
美丽的繁花,冷酷的霜雪。
这就是世界的双面性,同时,也属于每一个人类的一生。
“人类的一生总与悲哀相伴,却又缺少自知。”魔物突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短短的嗤笑“啊,抱歉,我差点忘了一点。你们并非缺乏自知而是不得不遗忘。”
少年的神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冷了下去。
“如果一直记着那些残酷的东西,人类就无法活下去了吧”魔物的笑容非常温雅,带着些暖和的错觉,说出了残酷的话“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对于你们而言,似乎没有关于英雄的幻想,很快就会死掉。”
“不是那样的。”少年哑着嗓子回应道。
但是,就算他自己也能听出,这句话里的底气究竟能有几分。
见状,扮演国王的魔物,向着他扮演圣徒的人类少年露出了饱含恶意的笑容。
那唇角勾出的弧度,带着诡异的扭曲感,似乎是在嘲笑,又好像哭泣。
“花这种脆弱的东西,应当是活在春夏吧我不记得有没有看过花与雪一齐从天而降的样子,但是,如果只是单纯的雪,我还是有记忆的。”他无视少年眼底的抵触,自顾自陷入了某种不经意间的回忆里,说出了那些漫长岁月中沉溺在半梦半醒里的一瞥。
是的。
玛门曾见过万物枯萎的寒冬。
惨白的寒冬,以及被那纷飞的碎雪所遮盖的,鸟类的尸体。
“我曾见到过冻死在大雪里的鸟,那真的,非常像你。”
说着这些话的魔物,似乎想要以少年人的痛苦反应作为取乐。
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的眼眸清澈见底,只一看就能读懂。
“”立夏张了张嘴,却在话音即将脱口时选择了继续沉默。
至于闭口不言的原因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啊,只是在那高台之上的法王眼底里看见了一片荒芜。
枯萎的一如这家伙话语中的严冬一般。
没有暖日花开,没有夏春秋生,也没有扎根在法兰西泥土里的那些油绿的芽。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人群熙攘。
没有苦厄,亦无极乐。
是的,什么都没有。
“搞什么啊,你的那个眼神。”查理七世似是有些不满的眯起的眼眸。
那种目光简直就像是在怜悯什么一样。
不过却并非高高在上的伪善,而是真心实意的悲伤着。
但是,也因为这样,所以才格外不爽。
就好像,被看透了,被理解了一样。
以至于忍不住产生了幸福的错觉。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少年的真意因为,贪婪以情绪为诱因,理所当然的,玛门比任何其他的原罪,都更能够体会到人类的心。
“――喂。”
于是,玛门在这一刻就好像真正的国王那样。
高傲的,漫不经心的,向他的臣子发布命令
“来说说你的理由吧,可别想用什么虚假的理由来蒙混过关,否则的话”魔物顿了片刻,嗤嗤的笑了起来,“就把你埋进这个国家好了。”
面对少年肃穆的神色,魔物恫吓道“泥土会在你的体内生根发芽,来年开出最美的花。”
“花”少年像是被触动一般,唇舌蠕动着,吐出一个带了疑问的词汇。
“是啊是啊。”玛门语气轻快,“我猜,应该是鸢尾。”
“说到底,你这么痛苦的战斗,不就是为了这些东西吗”魔物自认为已经读懂了这个人类,“想要成为英雄,想要被歌颂,为此来进行所谓的夺回人理我说过吧不论在哪个时代,人类一旦失去了对于英雄的幻想,就会很快死掉。”
“不是那样的。”以同样一句话,驳斥了魔物的说法。
比起之前的犹豫,多了坚定。
“人类,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少年眉目坚毅,眼中似有火焰在燃烧,“而我,更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才来到这里。”
“是这样吗”魔物宽宏的笑笑,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正好,姑且让我听一听你的理由吧我的让那,我小小的救国圣人。”
“你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的呢”
一句接着一句的斥责与质问,仿佛洪钟连贯着响起,在受审者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绝不停息。
“人类这种劣等的东西,在耀眼到无法超越的存在前只有两种表现――正常,亦或是疯狂。”
他笑得轻蔑又恶劣,“像正常的狗一样翘着尾巴卑微的贴过去,或者像疯狗一样胡乱吠叫着去撕咬。”
“比任何人都要更憧憬伟人的光辉,也比任何人都更想把那光辉扯下神坛,用泥泞去玷污。”
“看啊,我小小的圣徒。”那自高处而来的目光,慈悲又和蔼,“即使你成为了英雄,也并不会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陛下您想要听些什么呢”少年面色淡然的发问,“您口中所描述的一切,我都已知道。”
“那是对的,是正确的。就算一切都已达成,也并不会是一件能开心着笑出来的事,无论过程还是结局也绝不轻松。”立夏垂眸,露出了一个淡到近乎于无的笑容,“全部,我都知道。”
“啊啊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魔物如陷入一头热的爱恋一般,脸上挂着黏糊糊的笑意,“所以啊――”
他的笑容愈发温和了起来,以至于给人一种有温度的错觉,“你要不要,来真正做我的臣子”
不是扮演国王与救国圣人这类家家酒的游戏,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臣子。
作为地狱君主器重的臣子,无论去哪里――
“都会带上你。”
面对少年那双蓦然睁大的眼眸,魔物那双点燃炽盛的金眸漾出笑意。
温缓,真实,从容不迫。
“你害怕寂寞吧别急着否认。”魔物将指尖遥遥指向少年的胸膛,“心脏的鼓动可无法说谎。”
“我不否认,我的确,是心动的。”少年脸上的微笑非常温暖,比泪水还要温和。
“您真温柔啊。”他就这样笑着,对身为魔物的玛门道谢,“察觉到了我的恐惧,察觉到了我的迷茫,也察觉到了我对死亡的畏惧,并愿意对此做出回应。”
对方察觉到了一切。
对于未来艰辛的恐惧,明明畏惧着死亡,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于是只好抱着与英灵们的记忆,怀抱着他们的教导,念着那些憧憬,希望能够不要辜负这份帮助。
带着这些,以及几十亿的生命,哪怕用爬的,也要活下去。
对于这份沉重,魔物对他说――来做我的臣子。
“真的,非常感谢这样温和的您。如果您的话,一定可以做出最正确的抉择吧毕竟,陛下可是法兰西至高无上的王。”
“过来。”国王似乎被这样温柔又漂亮的奉承话打动了,于是轻声让他的少年统帅上前来。
“近点,再近点。”他催促道。
少年皱了下眉心,说“这不合规矩,陛下。”
“无妨,我允许了。”魔物沙哑又暧昧的声线。
“我的孩子。”
他这样称呼着少年。
魔物的笑容里,带了几分幻梦的意味,像雪花一样沁着凉意,折射了冬日阳光。
于是,少年最终还是站在了法王身前。
在这极近的距离下,他看到了那白金王座上所雕琢的蔷薇花纹。
“――那么,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查理七世吗”
而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刻,玛门带着几分快意,彻底戳破了这层真相。
“我知道。”少年回答。
只见魔物恶劣的笑容僵在脸上,变得滑稽。
他隐隐意识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月光一样,轻薄的沉默。
似乎是过了很久,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向那人类的孩子求证。
“你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最初。”
少年侧目,容颜明秀。
似那些花叶切碎的光,日影斑驳。
他笑得干净无畏,意气风发。
“您不是查理七世,我也不是您的少女圣者。”
鸢尾旗帜上垂落的流苏一晃一晃,让玛门想到兰斯的街道边,那些霜打的蓝紫色。
眼前的少年,正如掩在叶下的,半朽的鸟。
“就像在耀眼到无法超越之物的面前还有第三种选择一样,我也可以是您的少年统帅。”
噗通噗通
少年说出的话,在魔物的心里生根发芽,在脖颈处长出枝桠。
眼前,满是鸢尾蓝紫的花。
“第三种”干涩到无法控制的声音。
“是的。”立夏认真的点点头,“除了您所说的正常与疯狂外,还有第三种。”
“说来听听”
“那就是,选择成为同样耀眼的存在。”少年向高台之上的王伸出手掌,“我是让那达尔克,为法兰西而来。”
“您呢”他笑着反问,眼中悄无声息的浮起了心底里的温柔。
少年的眼眸,蓝得净粹,清远。
“您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国王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最近感冒整个人虚脱
头疼,晕,胃里说恶心不太恶心,有点作呕又好像不呕,酝酿一下很轻易就吐出来这周已经吐了第三回了orz
法兰西这个特异点快要结束了到最后大家就能知道咕哒怎么处理贞德的性别问题了。感谢在20200107 07:19:4320200113 04:2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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