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9年12月20日
重视感情的人, 乐观,无忧无虑, 容易相处以及, 善解人意,不愿意见到有人被伤害。
这是阿德里安这个名字的寓意,往往也是代表了为父母者对于孩子的期待。
太宰说得没错。
阿德里安, 是个好孩子。
真的, 非常感谢。
―
冬日里, 霜打过的阳光。
少年骑着马踏出冷杉林,在距离前方村落不远不近的地方勒马驻足。
他回到了栋雷米,这个从迦勒底灵子转移后所走进的第一个村庄。
栋雷米看上去还不错, 村外的土地被翻新了, 焦黑的草垛被清理干净, 似乎也有别的地方的人们陆续搬迁到了这里。
立夏看见了村庄内房屋的烟囱,升起薄雾一样的炊烟。
似乎只要闭上双眼,就能嗅到面包和烤馅饼的香气。
村子明显有了烟火气,隐隐能听到人声和牧牛的长哞。
复活了啊这个村庄。太宰的声音通过通讯,如此判断道。
“是的。”立夏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冲洗掉这段时日来,行军所形成的冷肃感。
少年牵着马慢慢地走,他目光尽头是栋雷米, 在憧憬里渐渐温柔“就算只剩下一个人,这块土地都是不灭的。”
这也算是人类有意思的地方吧太宰的声音里隐隐有着笑意,娶妻生子, 繁衍生息。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叙述着这样的生活,似乎连声音里微弱的电流声都变得娓娓动听。
“听上去真普通。”虽然这么说,少年脸上却满是笑容。
即使不通过设备的观测,太宰也能知道立夏现在的神色。
定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艳羡憧憬。
于是,太宰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所以,总会有人为了这份平凡,义无反顾的献出一切。
“嗯。”立夏没有听出友人的言下之意,只是颇为赞同的点头道“贞德就是这样啦,圣少女的风光下,其实只是个喜欢在午后暖融融稻垛堆上打瞌睡的女孩子。”
“是啊。”太宰的声音更轻了。
一时间只有细碎的电流,滋滋的在耳边响起。
“啊――”
一声小小的惊呼,打破沉默,从立夏身后不远处传来。
幼童清澈的嗓音里,带着呼之欲出的喜悦。
“大哥哥”那孩子抱着一垛枯枝,吧嗒吧嗒向着牵马的少年跑去。
立夏转过身,对着那向他跑来的孩子蹲下身。
他敞开手臂,抬头对上男孩的视线,“慢点跑。”
刚下过雪的地面很滑,微融的雪下,泥土被冻的硬邦邦的。
男孩抱着柴禾,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里,跌跌撞撞扑在少年跟前。
“大哥哥,你回来啦”这孩子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芥蒂,更没有许久不见的疏离隔阂感。
小孩子不是健忘的生物,他们往往比大人的记忆更深。
“嗯”立夏上手狠狠揉了一把男孩的头发,向他报以笑容,“好久不见,阿德里安。”
在外游离的人,在归来时想要听到的话,可能紧紧只是一句你回来了。
并且回以一句――
“我回来了。”
回来了太宰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他通过投影,向男孩打招呼。
阿德里安这才注意到悬浮在立夏哥哥手腕上方的虚影。
很显然,眼前这一幕对小小的孩子造成了冲击。
“是神明大人吗”阿德里安看上去更激动了,他牵住立夏的衣摆,紧张到话音都有些发颤。
嗯太宰发出一声上扬的鼻音。
“神明大人,原来是小小的。”童言无忌,心思直白,“看起来非常可爱。”
孩子的小手在胸前划过十字,向太宰治行礼。
“――阿门。”
他将这当作了神迹的显现。
传闻中。
作为圣徒的贞德,可以听到来自上帝的启示。
因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那么,这小小的虚影,一定就是神了吧
孩子口中深念着祷告词,目光虔诚。
投影里的太宰治似乎有些惊讶,他微微睁大双眼,一时没有给出别的反应。
在阿德里安看来,反倒像是默认了一样。
“噗”立夏乐不可支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他笑眯了眼,拍拍阿德里安的头顶解释道“不是哦,太宰这个投影中的哥哥,是我的友人。”
“投影是什么”小孩问了句没有听过的词汇,眼里直白的表明不信二字。
“这个”立夏思考应该如何去解释。
“我明白啦”不知道究竟脑补了什么,阿德里安有些兴奋的开口“我不会说出去的。”
似乎自顾自将这当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咳那么,约定好了”立夏尴尬的笑笑,关掉了投影,只留下互通的通讯。
腕带状仪器的震动,似乎在表达着太宰治的不满。
虽然这样,太宰并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将交流的空间留给了这两个人。
“嗯约定好了”阿德里安的声音非常欢快,“那么,我们快回去吧奶奶她们一定非常开心。”
栋雷米的幸存者,将眼前的少年视若神明的使者。
这一点,就算在还是个孩子的阿德里安心里也不例外。
他是梦,是光,是天赐的奇迹。
是为了法兰西举旗而起的,军神一样的少年。
拯救了摇摇欲坠的法兰西,是令所有人心生憧憬的圣徒。
让那达尔克。
这是,救国圣人的名字。
救国圣人来自栋雷米。
一个位于香槟阿登大区和洛林大区边界的村庄。
出身清贫,心志崇高。
仿佛理想化身一般的少年。
无私无畏,无欲无求。
这样的人,来自栋雷米。
他是奇迹,他即荣光。
与这样的人拥有同样的故乡,即便出远门时表明故土都更显荣耀。
在这样的尊敬与憧憬下,贞德之名在法兰西的人民心里被无限神化。
在这个名字的号召力下,栋雷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建。
这里,是圣徒的故乡。
想让大家,都看见真实的他。
也想让大哥哥看一看,重新繁荣起来的栋雷米。
上一次没有好的东西可以招待他那么,这一次一定能够
这个念头在阿德里安心里打转,这个孩子非常高兴,连带着脚步愈发轻快。
但是。
但是――
“我”立夏开口时的嗓音带着梗塞,不复平日的清朗。
这时候的阿德里安,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男孩一无所觉,仍向这法兰西的救国圣人,诉说着村庄内的改变,以及新来的居民。
邻家住进来了一位独身的夫人,丈夫据说在战争里死去了,现在独自带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很小的女孩,还没有学会说话。
像是听着出了神一般,少年默默的闭口不言。
实际上,或许只有太宰治明白。
微弱的电流形成杂音,像极了那个远在迦勒底管控室里的男人在叹息。
这个人只不过想再多听一会儿,再听一会儿他们渐渐变得更好的生活。
那位夫人做的苹果派非常好吃。
最近有个虽然贫穷,但是非常勤快的小伙子在追求她。
阿德里安会帮他向那位夫人将鲜花放在门口,还有时候会是一粒非常漂亮的橡木果实。
而那位年轻人,就站在很远的地方,红着脸静静地看。
“这次我就不回去了。”在男孩眼里看来,立夏非常突兀的停下了脚步。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牵着战马缰绳的指节捏紧到泛白。
用尽浑身的气力与精神,也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阿德里安用余光瞧见了,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身形,似乎在这一句话说出口后变得佝偻。
村庄近在咫尺。
只要再向前一点,一定就可以被村民欢迎。
待贞德返乡的消息一旦传开,一定会有不少人不,是全部的村民都会对他致以赞美与崇敬。
为什么拒绝呢
阿德里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男孩嘴角维持着笑容应有的弧度,却没有那灿烂笑容应有的柔软。
立夏看见了眼前极近的地方有人路过,肩上背着背篓,里面是一些琐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