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垂眼,殿中梵音清清,那之中夹杂着裘衣轻祈福的声音。
九阴站在皇后身后,看着跪在那里没有表情的裘衣轻,他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他双腿残废本是不能跪的,如今是被两个侍从左右架着跪在那里。
他说他早就习惯了。
九阴抬起眼看着高高的佛祖,轻轻冷笑了一声,佛祖慈悲吗?如果佛祖慈悲怎么不劈了狗皇帝?
祈福了半柱香的时间皇帝裘景元才让人将裘衣轻扶回了轮椅,关切的与他道:“你身子愈发不好了,朕已命大师为你祝祷,今年你定是能好起来的。”
裘衣轻垂着眼没说话。
法华寺的大师起身道:“不如嗣王爷卜一支卦?”他呈着挂签上前来,递给了裘景元。
裘景元接在手里也道:“这法华寺一向灵验,衣轻试试看。”他刚想递到裘衣轻眼前,皇后身边的裘望安好奇的凑过来,撞在了他的手肘上。
“父皇、父皇抽一个。”裘望安好奇道:“儿臣……也想……”
他撞的裘景元胳膊一抖,手中竹筒里的挂签就掉出来了两根,他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皇后,不是说近来他有所长进了吗?怎么反而越来越不懂规矩,没大没小。
“两根!”裘望安笑盈盈的低头将掉在地上的挂签捡了起来,“父、父皇一根,儿臣……一根。”他双手呈了一根挂签给裘景元。
裘景元听着他说话心中便烦躁起来,他此生无一败事,最大的败事就是生了他这个痴傻的儿子,连一句利索话也说不了。
皇后讪讪的拉住了裘望安,低声道:“安儿,不可如此。”她心中也不快,安儿再痴傻也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圣上厌嫌他,她却是不能,况且安儿最近骑射方面是真的有所进步,说不准哪日真的能好起来。
“让贫僧看看二皇子的挂。”大师笑着伸手,先接过了二皇子的挂签,看了一眼对皇后与圣上道:“这是上上大吉之挂,二皇子会遇一仙人点破迷津。”
皇后眼睛亮了一下,这是说安儿会遇到一个仙人治好他的痴傻?她想再问,却知道圣上不喜欢在众人面前提及安儿痴傻之事,便想着过后再细问。
大师又接过了裘望安递给圣上那支签,看了之后先是皱了皱眉,后又笑着道:“这也是一支大吉的上上签,只是……”
裘景元看了一眼那支签,这等求神拜佛之事他历来是只信好的,不信坏的,比如他才是真龙天子,他登基之后各地所现的祥瑞之兆,谁不喜欢听吉利话,“只是什么?”
大师笑着道:“只是这是一支得子的上上签。”
“得子?”裘景元倒是没料到,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马上就要迈入半百了,却是一支得子的签?
“是圣上。”大师将签递给他,“签上说,得此签者三日之内必得麒麟之子。”
这可真是一支他求了十几年的上上签,裘景元接在了手中,若是在七八年前得此签他还会信,但现在……他自己都想笑,与他伴驾前来的只有皇后,皇后已年过四十,还能得子?
他正瞧着签,轮椅里的裘衣轻忽然栽头昏倒在了地上。
“相公!”九阴忙快了两步过去,一把扶起了他,他已经脸色惨白惨白的昏了过去。
站在那里的皇帝和皇后却不觉得惊讶,仿佛他昏迷已成常态,只是吩咐扶他下去歇息,叫太医去替他诊脉。
九阴一句话没有说,换来止水背着裘衣轻离开了大殿,去往安排给他们的禅房。
太医过来诊脉,也没有什么大用处,只说让他多休息,是太过劳累昏过去了。
虽然裘衣轻早跟她打过招呼,可如今看着裘衣轻昏迷不醒的样子她还是气怒异常,杀了狗皇帝也不解气!
她让欢好站在外室,抽出了小匕首,刚想划拉开自己的手腕放血给裘衣轻喝。
手腕却是一凉,裘衣轻的手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吓了她一跳,再看榻上的裘衣轻,他还是闭着眼一副昏迷的样子。
他……他是在装昏迷?
门外有人叩门,裘衣轻瞬间就将手收了回去,还是那副昏迷的样子,仿佛刚才……抓住她手腕,只是她的错觉。
“嗣王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用午膳。”门外来的是皇后的亲信桂月嬷嬷。
欢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却听嗣王妃道:“王爷病重,我无心用膳,去同娘娘说我不过去了。”
她急的绞进手帕,桂月嬷嬷在外又道:“娘娘知道王妃担心王爷,但今日是圣上的寿诞之宴,您得替王爷去的,不去不合规矩,且娘娘在等着王妃您呢。”
这话是非要她过去不可了。
九阴瞧着榻上昏迷的裘衣轻,欢好耐不住的在外劝她道:“王妃不去只怕圣上会不悦,怪罪您不懂规矩,还是……”
“是姑姑想去吧。”九阴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住了她,扶着床榻站了起来,“既然姑姑这般想去见娘娘,那我也不好坏了娘娘与姑姑的会面。”
去,皇后这么一定要召见她,定是有什么所图,怕是要见欢好问明裘衣轻的状况,她与裘衣轻演了这几天的戏,不能坏了裘衣轻的计划。
她扶着春桃带着欢好出了禅房,要去往用膳的大厅,在快到大厅时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男主顾朝和女主宋燕音的味道。
可她踏进大厅里,却只看到了顾朝,没有见到宋燕音。
宋燕音居然没和顾朝黏在一起?
她拜见过皇帝和皇后,被白微拉去了与她同坐。
白微笑着跟她介绍她周围坐着的几个贵女,皆是与老太傅交好的大臣之女,对九阴十分的尊敬友善,九阴从进殿到开宴席就没听到一句闲话,或是不好听的话。
她猜这些贵女应该都是裘衣轻父亲旧臣的家眷,被裘衣轻安排来和她同坐同玩,怕她听到什么闲话不快的与人撕扒起来。
周全的简直将她当成金丝雀,圈在了他的安全地带里。
这宴席是狗皇帝吃斋的宴席,全是素的,一点儿荤腥都没有,九阴看着就没胃口,什么素丸子、素肉,谁要吃素啊。
春桃知道她的口味,便小声道:“夫人不想吃便不吃,奴婢给您带了府中的吃食,有卤牛肉和蹄髈,只是不好在这里拿出去,等宴席散了咱们回屋吃。”
九阴这才稍微舒心一点,还是春桃懂她。
春桃又从提着的饭盒里端出了乳酪和一碟子果子,“夫人先吃这些垫垫底。”她就知道夫人会吃不好,特意带了甜点来。
九阴的目光落在那盒果子上,盒子下面垫着冰,上面居然是一层紫红紫红的冻葡萄。
“哇,王妃这是在哪儿得的葡萄啊?”旁边李将军家的小女儿李琪惊讶的瞧着她的葡萄,“我只在宫中吃过一次,我爹说葡萄比金子还贵,还难买到,王妃竟然带来当点心吃?还是冰的哎。”也太会吃太奢侈了吧。
九阴看着那葡萄也有些惊讶,侧头问春桃,“何时弄来了葡萄?是我嫂子又送的吗?”
旁边的白微但笑不语。
春桃小声道:“哪儿是宋少夫人,是爷不知哪里寻来的,昨夜就让奴婢冻上了今日带给您,给您消暑解渴用。”
“裘衣轻?”九阴惊讶不已,“他……怎么知道我想吃葡萄?”他不是整日不出府的吗?在哪里寻来的?
白微笑着意有所指道:“我听说京中有贵人派人去寻葡萄,千里迢迢昼夜兼程,累瘫了好几匹宝马,才运了两筐葡萄来,可路上就已经坏了一筐,花了大心血大手笔,最后却只得了半筐的葡萄,这葡萄可真真比金子还要贵。”
是吗?
九阴看看白微,又看盒子里的葡萄,裘衣轻派老太傅去给她找葡萄了?
“这也未免太劳师动众了。”李琪惊叹道:“我只听过一骑红尘妃子笑,没想到还有人如此的奢侈。王妃这葡萄是从那贵人手里买来的?”
九阴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又冰又酸甜,她满嘴沙沙的果肉,甜的她藏不住笑,与那李琪道:“我也不知我相公是哪里寻来的,他也真是的,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葡萄,他就巴巴的寻来了。”
系统忍不住笑道:“宿主这话说的可真……婊里婊气的。”
她将盒子抱到跟前心里美滋滋的,裘衣轻对她这么好的吗?那若他做了皇帝,也且不是个昏君?
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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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好像起风了,吹的树叶沙沙,竹林波动。
众人都在大殿中用膳,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穿着和九阴一模一样衣服的女子被欢好扶着走上回廊,走去了裘衣轻的禅房。
门口站着的止水刚要拦,。
欢好便急道:“快将门打开,王妃喝了些果酒便醉了,塞了满身,我扶王妃进去收拾一下。”
止水瞧了一眼,那女子醉昏在欢好的肩上,只看得见半张脸,和一身的酒污,那半张脸确实是王妃,他没敢再乱看,伸手推开了房间。
欢好急忙扶着王妃进了禅房,急的仿佛后面有人在追她,一进去就将房门关上了。
那女子立刻从她肩头起来,警惕的看了一眼屋外,半点醉意也没有,拉着欢好快步进了里间,看见榻上还在昏睡的裘衣轻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有劳姑姑了,还请姑姑在门外看着门千万别让止水或者其他人进来。”
欢好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幔,快步退出了禅房,在外与止水道:“王妃醉了,让她歇一会。”
止水应了一声。
这屋里可真静了,静的可以听见不知道哪里传来是诵经声。
那女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榻前,停在了裘衣轻的床边,慢慢的扶着床榻坐了坐下,手抖的厉害,心脏也跳的厉害,她只能如此了,她要成为人上人,才能报仇,要成为人上人只能利用日后会除掉皇帝的裘衣轻,他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了。
她紧张的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脱掉了自己的外袍,手指僵冷僵冷的俯下身去掀开了裘衣轻的被子——
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抬了起来,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好凉,凉的没有人的温度,凉的她浑身一僵,只见榻上昏迷的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毒蛇一样盯着她,没有温度的笑了。
她吓的张嘴要叫人,裘衣轻抓着她的脖子猛地一拽,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他低低轻轻的与她道:“千万别说话,不然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你。”